丁尚書皺了皺眉,心裏頭權衡了一下該不該收錢進的酒。這兩百斤酒值不了多少銀子,可若是給人留下把柄就得不償失了。《陳律》有明確條文:官員之間不得私相授受。
錢進見丁尚書目光閃爍,知道他對自己還有些不放心,於是說道:“下官開了間酒坊,也不知道這酒好不好。丁尚書若是喝著覺得好,就勞煩您幫忙廣而告之,也算幫了下官的忙。”
“好說……好說。”丁尚書點了點頭,算是承了錢進的情,又喚過一名主事低聲吩咐了幾句。
錢進細看那名主事,正是武選清吏司主事李善武。
陳雄案的時候便是他代丁尚書來順天府給自己壯聲勢,自己也一直沒有當麵拜謝過。於是,他起身朝李善武行了一禮,後者也回了一禮。趁這當口,錢進出門吩咐丁偉將那些酒都搬進來,李主事則安排存放之地。
諸事安排妥當,錢進又在丁偉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後者便悄然退去。
“你倒是善解人意”,丁尚書見錢進做事滴水不漏,心裏對他又高看了幾分:“剛剛出去的那些將官你也瞧見了,每次到我這裏來都要討酒喝。這下好了,下次他們再敢要酒喝,看喝不死他們。”說罷,他又朝李善武說道:“去,把錢千戶的腰牌和軍冊都拿過來吧。”
錢進當即謝過。本來他還想客套一下再提腰牌和軍冊的事,丁尚書倒是爽快。
兩人又拉了些家常,多是丁尚書發問,比如家中人口幾何,父母是否健在,是否已有婚配,把錢進的心聊得七上八下的。
正說的興起的時候,丁尚書長歎了口氣,說道:“這些年,我兵部在朝中的地位那是江河日下啊。前幾天你也瞧見了,工部的曹老頭竟敢在朝堂上公然編排我兵部的糧餉。”
“工部的事晚輩也不甚了了。不過我兵部若是能打幾場勝仗,必能揚眉吐氣。”錢進雖然知道工部是出了名的賊窩,但他今天與丁尚書相識尚淺。若是他順著丁尚書的意編排曹尚書的不是,一來會被看輕,二來他對這些大員還不敢交心。所以他兩頭都不得罪。
丁尚書人老成精,對錢進那點小心思心知肚明。奈何錢進也是兩世為人,對丁尚書的試探防的滴水不漏。幾番交鋒後,丁尚書無奈的笑道:“怪不得餘大友對你可是推崇之至啊。可惜你現在成了陛下身邊的人,本官就是想挖牆角也挖不動咯。”
錢進汗顏道:“丁尚書抬舉晚輩了。若有一天我大陳遭逢戰事,晚輩雖然隻讀過幾句書,習過幾天武,但也願意提刀上馬,為我陳國征戰四方。”
“好……有誌氣!”丁尚書越發覺得錢進對他的胃口,這樣的人才即便不能挖過來,心裏頭向著兵部也是不錯的,況且此人還掛著個千戶的銜,名義上也歸自己管轄。
他思忖片刻,說道:“錢侍講入朝時日尚短,本官作為你的上司提醒你一句:要想在這朝堂上混得開,你得先學會站好隊。”
錢進心存感激。不過,他現在有首輔罩著,暫時還不需考慮站隊這個問題。日後自己有了實力,這個問題也沒有必要再考慮了。
兩人又東拉西扯一會,錢進便準備起身告辭。丁尚書客氣的挽留,並言明他可以隨時來兵部坐坐。
從吏部出來以後,錢進又上趕著去了禮部一趟。一來為了答謝史尚書在陳雄案中為自己站台,二來也是借著舅舅的光跟禮部結個善緣。要知道,每三年一屆的會試都是禮部主持,且主考官多半是出於禮部,當真可以說門生遍地。
不過,錢進自從進了禮部那一刻起便想逃走了。史尚書上了年紀,話也比較多,且滿口的禮儀道德,對錢進也是諸多教導。聽了兩刻鍾之後,錢進再也忍不住,便尿遁出來了。
接下來,錢進帶著丁偉又跑了戶部和翰林院。
戶部是首輔的地盤,自己送酒當然不能漏了此處。不過,首輔平時都在文淵閣理事,錢進隻見到了呂頌。
雖然呂頌是個人才,但錢進與他並不熟稔,又跟他外甥爭鬥過,心裏頭還有些隔閡。兩人聊了些冠冕堂皇的話,盞茶功夫後錢進便起身告辭。
翰林院也不能忽略,畢竟錢進還掛著個翰林院編修的職。不過,錢進隻讓丁偉進去招呼,自己則在門外頭策應。萬一被掌院學士郭廣明真的拉去做什麼編撰,他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
好在郭大學士對錢進那點小心思一清二楚,對送上門的酒也是來者不拒:既然你不願意幹活,那孝敬點酒給同僚喝喝也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