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筠敏被綁著手腳扔在地上,頭發散亂地擋在臉上,卻沒能阻隔那雙鳳眸中激射出的怨毒。
即使是以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蜷縮在髒汙的泥土上,她看著麵前這個小孩子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憐憫和不屑。
在她眼中,這個蠢得讓人隻想發笑的男孩子,永遠都不過是宮袼手裏的一個玩具。不管現在表現得有多喜歡,玩具始終都隻是玩具,日子久了總有玩兒膩了,玩兒髒了,玩兒壞了的時候。
到那時候,這個玩具最好的下場不過是,被收進精致漂亮的小盒子裏,當做紀念品珍藏起來。主人在偶爾換玩具的時候,或許也會不無遺憾地想到,要是以前的那個沒壞就好了,玩了那麼多還是以前那個最合心意。
僅此而已。
卻是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年的一生。
她怎麼能不憐憫?
但也僅止於對弱者的憐憫罷了,蠢貨自然有蠢貨該過的生活,誰讓他……這麼愚不可及。
寧筠敏臉上嘲諷的笑意在梁韌拔槍出來的時候,依然沒有絲毫動搖。隻是梁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瞬間粉碎了她所有的冷靜。
“阿敏,我上輩子最後悔的事,不是愛上宮袼,而是救了你。如果二十年前的那個冬天,我沒有不顧自己的性命,跳下河去救那時不慎落水的你,後來的一切,或許都不會發生。”
寧筠敏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隨即毫無形象地在地上瘋狂掙動起來,聲音尖利得幾乎能撕碎人的耳膜,“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沒有人會知道,他已經不在了,沒有人會知道!你是梁韌?不……你不是他,你怎麼可能是他,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是他!”
“這件事我答應過你,不會跟任何人說,我沒有食言。”梁韌冷冷地看著她,繼續說道,“那年你在我喝的水裏下藥,毀了我的聲帶,說不希望聽到我為別人唱情歌。我當時有多絕望,每夜都要靠著安眠藥才能強製睡三四個小時的日子,充斥著黑暗和瘋狂。但是我沒有恨你,因為我覺得你隻是個還沒懂事的女孩子,不能就這樣毀了你,要給你長大的機會。所以即使後來我拚命去演戲,你每次都會想方設法讓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資源落空,我也隻是安慰自己說,隻要我足夠努力,不管別人怎麼打壓,總會有站在人前的機會,在那之前我隻需要沉澱足夠的能量,等待屬於我的伯樂。”
“可是我錯了。我的軟弱不會讓你因此而同情我放過我,隻會助長你的氣焰,做出更可怕的事。”
寧筠敏聽到後麵已經不再掙紮了,隻是麵色蒼白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她就聽到梁韌說,“算是懲罰我的愚蠢吧,我最終用死亡來驗證了這個道理。”
寧筠敏突然笑了起來,散亂的發髻擋住了她眼中奪眶而出的淚水,“你今天來,是為了你自己,還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