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的腳底掉了些漆,我還記得那日在高中校園裏,時七把小人交給我時就發現了,當時覺得是他不敢給我所以在口袋裏磨出了痕跡,現在細細看來,這更像一道劃痕,像是某人拚盡全力在上麵留下一道指甲印似的。
記憶變成一道道鋒利的碎片刺激著我的神經,張述指甲裏未知的深色木屑與眼前木人腳底缺失的那些漆色相互重疊,在我眼前交織渲染,一幕幕血腥殘忍的畫麵在眼球裏流轉。
張述如何絕望地掙紮,拚命地在凶手口袋裏掉出的木人身上留下證據,最後終於被殘忍地殺害,血液流幹,屍身癟縮,在那狹隘的房子裏發臭發爛。
是時七,是他做的,是他殺了張述!
我顫抖地翻著抽屜,找到一塊手帕,將木人小心地包好,因為恐懼和緊張,小人掉在了地上,我咬著牙撿起來,哆嗦著包好放進口袋裏。
現在隻要拿到警局,讓法醫鑒定,這小人的木質是否與張述指甲裏的木屑吻合,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我克製著腿軟跑下樓,外麵已經暗了下來,仿似又要下一場暴雨。
走到診台的時候,我陡然停住了腳步。
來人朝我慢慢走過來,我一步步後退,盡量帶著笑意,保持著鎮靜,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已然冷汗淋漓,有些站不穩而扶住了診台的桌角。
“七哥,你回來了……”
時七挑了挑眉,逼近我,“回來?你知道我出去了?”
“不……不是,我是說,你來了……”
時七狠戾的眼神盯著我,唇畔若有若無的笑意,帶著砭人骨髓的冷冽,“煥生,你這是急著要去哪兒?”
我一邊笑意迎合,一邊將手自然地悄悄伸進口袋,“沒有,隻是睡了一會兒,準備開門掙錢。”
“可是怎麼沒見著人,就你一個?”
“他們……他們有事回去了,我馬上就要開診了,你可以留下來幫我忙。”
“你很少叫我幫忙,可是這次你好不容易叫我幫一次,我卻不想幫了。”
我看著時七陰森鬼魅的樣子,心裏有根弦繃得筆直,手裏的木人漸漸脫離我的口袋。
“煥生。”時七貼近我,用手輕佻地勾起我的下巴,“找個地方,我們談談吧。”
我終於收住了虛偽的笑容,鄙夷地將臉別了過去,“時七,你沒有資格和我談。”
他果然怒了,眼裏泅著烈火,“那就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資格。”
他一把抓住我的頭發,我趁機大聲叫了一聲,與此同時我用力朝診台的桌兜下甩了下手,手裏的木人在我的叫聲中落地,沒有激起一點異樣的聲音。
忽而眼前模糊一片,耳邊是急速掠過的風聲,就像被祁跡帶著穿越空間一般,隻是這次恐懼攫緊了我的心髒,讓我一瞬鼻窒,頃刻暈厥了過去。
昏迷前,我輕輕叫了一聲“祁跡”。
然後恍若神靈都被抽空了一般,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