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說:“張述是這麼說的,當時他也在車上,在那場車禍中,他僥幸活了下來。十歲,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會全身發抖,說自己那個時候跟著父母一起死掉該有多好。車禍發生之後,肇事的運料車上麵走下來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副駕駛上的張述母親還沒死,她氣息奄奄地轉過身,把倒在下麵的張述護在身下,跟他說不要報仇,爸爸媽媽想要他平安健康地活著。後來,那個男人拿著長長的石錘敲爛了車門玻璃,然後重重地砸向了駕駛座上的張述父親,血灑了那個人一身,同樣,母親也被那個人幹淨利落地處理了。母親的血淌了張述一身,張述眼睜睜看著父母在他麵前慘死,卻一聲也不敢發出,可還是被那個人看見了,張述直勾勾地看著他,那個人眼裏閃過一絲不忍,隨後舉起手中的石錘預備砸下去,可是在石錘落下的一刻他收了手,張述也嚇得昏了過去。”
“是謀害?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殺害他們一家?後來這個案件怎麼處理的?”
“交通事故。”
“什麼!怎麼會定性為簡單的交通事故!警察都瞎了嗎?車禍怎麼會死的那麼慘重!難道都沒有檢查到死者死前受到鈍物重創嗎!”
我情緒激動,完全無法相信。
“張述接受治療期間,不止一次地跑到警局,哭著拉著警察說他的爸媽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從那之後,張述就知道了,害死他父母的人有通天的權勢,他是鬥不過的,所以他的母親在死前囑咐他不要尋仇,也不想他一輩子都在複仇的痛苦生活中度過。”
“那張述心裏有懷疑的人嗎?雖然隻有十歲,但也有可能在家長裏短裏聽到些什麼。”
馬路點點頭,“張述說,他的父母曾經在生意場上得罪過江南的商業巨鱷,對方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因談判破裂張述的爸媽曾收到好多條恐嚇短信,但張述爸媽是認死理的人,不合作就是不合作,順便向工商局檢舉了對方公司的不正當貿易和偷漏稅等不法行為,令對方折損了不少。張述想,那次事故絕對跟這件事有關係。”
張述明知道是誰害死了他的父母卻什麼也做不了的心情,該有多麼煎熬痛苦,父母的仇未得報,如今自己也不明不白被人害死!
“張述隻跟我一個人說了這件事,並且不要讓我告訴別人。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最不忍正麵的回憶。現在想來,他的慘死,可能和當年的事有脫不了的幹係。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壞人知道張述還沒死,過來斬草除根?”
我搖搖頭,“那個人能一手遮天,何懼一個毫無權勢的廚子?他當真要滅口,早就下手了,他若有心打聽張述,張述不可能活到這個年紀才遭人毒手。”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張述爸媽發生車禍的地方是在哪裏?”
“因為他們公司的主體雖然在江南,但公司的分枝大多在我們市,張述爸媽舉家遷過來,一來是為了遠離那個對手公司的糾纏,二來是有準備將公私重心遷移至我市的打算。那天正好是張述搬家的日子,是在竹延鎮的盤山公路上。”
“也就是說……是在竹延鎮公安局管轄範圍內發生的車禍?”
馬路狐疑地看著我,“沒錯。”
“那很有可能,殺害張述父母的是那個損兵折將惱羞成怒的人,而在我們這裏一手遮天掩蓋事實真相的,另有其人。”
我心中的揣測和懷疑愈發膨大,以至於我自己都收不回那令人咋舌的猜想。
馬路問我,“那是什麼意思?”
我搖搖頭,拿了個蘋果,一邊削皮一邊繼續問他,“那張述還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對那個親手殺了他爸媽的人的印象?”
馬路想了想,“張述提到過,因為太恐怖,所以沒有太過細致的回想。那個殺手,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帶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臉,身材很臃腫,那個人打開車門準備襲擊張述的時候,張述聞到了那個人身上有一股很濃烈的酒味。那個人的眼睛也很紅,像熬了好幾天的夜。對了,張述說,他好像看見那個人左耳沒有耳垂,因為很特別,張述一直記得。”
我手上的水果刀一下把蘋果皮削斷了,割傷了我的拇指,蘋果滴溜溜地滾到了病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