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溫和而慵懶。
我坐在秋千上蕩著,腳尖時而輕點地麵。秋千的鐵鏈發出咯吱的聲音,我記得高中的時候它是用粗麻繩做的,如今已經變成了有些生鏽的鐵索。
七哥坐在對麵的雙杠上,以他的個頭已經能輕易地跳上杠,而他卻非給我表演如何先用腳勾著單杠,然後整個人滑稽地拱上去,高中時我們總會比誰爬得最快,七哥永遠是擂主,沒有人能打破他的記錄。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身手還是這麼敏捷。”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像女孩子一樣喜歡蕩秋千,不喜歡很累的運動。”
他咧開嘴笑著,仿佛一瞬間回到了高中時代,他剃著板寸頭,小麥色的皮膚淌著汗水,一排白牙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時候的你一定沒想到,你會喜歡像女孩子一樣的我。”
七哥漸漸收住笑容,深情地看著我,他又變回了時七,頭發梳得整齊油光,西裝革履,眉眼成熟。
“煥生,你還記不記得高中那會兒,他們在這裏起哄,讓我娶你做媳婦兒。”
時光裂出一道罅隙,同學們的笑聲,我和七哥紅撲撲的臉浮在眼前。
“我記得。”
“那時候如果我開竅得早,如果我知道兩個男孩子也可以在一起,我當時一定會對笑話我們的他們說三個字。”
“哪三個字?”
“我願意。”
我的腳尖踮住地麵,眼前的七哥不再遠遠近近,搖搖晃晃。
七哥跳下雙杠,從口袋裏掏出那個烘漆檀木雕刻成的小人,栩栩如生,就像我真的被攥在他的手裏。
“我本想著在你生日那天送你的,可是……”
鼻尖縈繞著檀木的香氣,眼裏卻不知覺泛出淚。
“我一直把它擱在口袋裏,一刻也沒離過身。 說不定有一天你能接受我,它還能物歸原主呢。”
我接過小人,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它。看得太久,連小人腳底掉了些漆都發現了,我笑了笑,真的是在口袋裏摸久了,都把漆給摸掉了。
怕七哥懊惱,我就不說了。
“煥生,我帶你來這裏,其實是盼望你能想起高中的時候,那個曾經喜歡過我的你。”
“七哥……”
七哥忽而單膝跪地,我傻在秋千架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傅煥生,我想嫁給你,我願意做你的媳婦兒,我想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煥生,你願意嗎?”
七哥紅了眼眶,充滿愛意的誠懇眼神讓我的怯懦和不知所措無所遁形。
祁跡和楊謹之去醫院了嗎?
他們此時此刻在幹什麼呢?
我透過空中沉浮的敝舊的陽光,那蠕升蠕降的金色灰塵,直直看到七哥的眼裏去,那眼裏有我的眼睛,而我的眼裏卻有另外一個人的眼睛。
然而時光仿佛帶來高中時代的我,他穿著幹淨平整的衣服,眉目清秀,嘴唇總是淡淡的粉色,絲絲縷縷的短發被微風吹的飛揚。坐在秋千上的他看到單膝跪在沙地上的時七,心疼著時七幹淨的褲子弄髒了。
他要拉時七起來,時七撅著嘴倔強地要聽到他的回答。
他拿時七沒辦法,無奈地笑著說:“好,我願意。”
七哥起身擁住我,開心地旋轉大叫:“煥生答應我了!他答應我了!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是見證,你不許反悔!”
當高中時代的傅煥生從我身體裏抽離的時候,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眼前被七哥帶著天旋地轉。
我看著朗朗日光,覺得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笑,我隻知道要保持微笑。
七哥在我的額上印下一吻,我閉上了眼睛。
“什麼!你要和七哥去美國結婚?”
碗哐當一聲掉在飯桌上,從他們看過去的方向判斷,應該是祁跡。
祁跡又撿起碗,繼續沉默地吃著他的飯。
然而又好像光塞飯的原因噎住了,“謹之,幫我倒杯水。”
“好,學長,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