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珪挑眼看看:“均兒與亮兒呢?”
隻見顧氏道:“均兒在裏屋熟睡,亮兒在……”
這個時候諸葛亮跑過來,看了看,他大體知道應該喊誰爸了。正常這個時候應該跑過去大膽的撒嬌。可是諸葛亮覺得別扭。走到了一半又退回去了。
“哈哈”諸葛珪與諸葛玄笑了起來。
“想不到小兒居然如此害羞,真性情也!”諸葛玄道。
顧氏在門口突然道:“叔叔,瑾兒的衣裳,我今早打發郵驛送去了。”
諸葛玄趕緊到:“嫂嫂放心,瑾兒在太學一切安好。”
這個時候諸葛珪側身取來一封信,“這是他托玄弟捎來的信。”
信已拆了封泥,隻用韋繩紮著,諸葛玄解開繩,挪開蓋信的檢,握在手裏的便是那方正的簡,確是諸葛瑾的來信,字很規整妥帖,和這孩子的性子一樣,遜和而溫順,信裏提到了他的文章獲得太學博士褒獎,卻不露一絲一毫的倨傲,末尾還不忘記批評自己的缺點。
諸葛珪治家極嚴,訓斥兒子從沒個留情處,庭訓酷烈。卻是這個大兒子諸葛瑾脾性溫善,犯了錯從不狡辯尋由頭,父親還沒責備,他已誠懇地檢討了,這也不是他喬張致,他是天生的賢良君子,骨子裏是難得的仁厚道德。奉高人常說諸葛家有兩駿,長子有長者風,仲子為智者才。
這個時候諸葛玄接過話,“瑾兒一向好學不倦,他能在太學修業有成,日後必能成大器!”
諸葛珪卻不以為然,“小時了了,大未必了,還得看他日後的造化。”
諸葛玄嘖道:“兄長就是太嚴厲,我若是有這麼此等聰明伶俐的兒子,夢寐裏也笑開了懷,你卻成日愁眉不展,苦繃著一張臉,倒把自家兒子嚇得不輕。”
諸葛珪道:“子不教父之過,我若不嚴以辭色,威以厲害,他們如何成器!”
諸葛玄笑道:“幸好我不是你兒子,不然真不得安生,隻怕已被你逼得離家了!”
這玩笑卻勾起了諸葛珪的勸導心,“你這趟回來,把心安了吧,別再整日漂泊無定,男兒事業一朝辜負,沒世抱憾。”
諸葛玄洋溢的笑容倏忽戛然,滿滿的悵然湧動起來,他苦澀地說:“兄長該知道,我也是不得已,不是我不想定,是留不得也停不得……”
諸葛珪不由得生出幾分愧意,“說起你的不得不,一多半是不想牽累於我,方才遠走天涯,卻是我辜負了你!”
諸葛玄搖搖頭,“兄弟之間,哪有什麼辜負不辜負,兄長說這話卻是生分了。何況倘或我不是深陷黨禍中,又怎會帶來這場變故,所謂牽連一說,反應是說我。”
兄弟的通情達理讓諸葛珪不免感動,他寬慰道:“自叛亂以來,黨禁已解,而今天下攘攘,良才難求,多少黨人擢升要職,為國所用,你不用再東西不定,朝廷應不會再起黨錮。”
諸葛玄低著頭一歎,“再議吧,總之,我這次會留得久一些。”
諸葛珪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也許是許久沒有見著弟弟,滿肚子的心腹話等不及要跳蹦出來,他覺得自己羅唕得可恨了,竟似那纏綿多語的婦人,他把一腔話語都死扣住了,揮揮手道:“罷了,明天我們再聊!”
諸葛珪把諸葛玄安頓下來。
第三日晚飯過後。
夜空澄明如洗,一輪皎月透亮似鏡,唯有幾縷瑕疵絲絲牽連,那是暗度天幕的流雲不小心遺留的足印。
也不知是不是天氣燥熱,諸葛玄跟著心情焦躁,不得已打開窗戶,開窗透來一襲悠悠涼風,此時戶外光華粲然,仰望星河萬裏,仿佛東海茫茫,刹那心潮起伏,再不能平息。
這些年他在京師為官,但是為了朝廷,足跡遍布江南江北,極少歸家,兄長諸葛圭說他足下生了風,沒有個止處,多次勸他安心落腳,可他卻屢屢辭讓,倒不是他清高避世,頗因著些難以表述的無可奈何。
年少時,他也曾意氣風發,立誌必要結交當世豪傑,成就驚世偉業,故而行遍天下,訪友於林泉,求學於淵野,不料黨錮之難發作,他所交之友不是被通緝的黨人,便是與黨人有各種關聯,逼得他狼籍天涯,數年隔絕人世,待得黨禍解禁,卻已是四海崩亂,天下顯出不可彌合的離象,那一腔豪情便在經年的避禍中漸漸消磨,君子恥沒世不名,奈何世事變亂無常,多少人齎誌不小,卻最終抱恨終身。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反身去三尺枰上坐了,卻取來兩盒棋子,擺上了棋枰,自顧自的對弈,方才開局。正在這時,隻聽得門響了一聲。兩個人影閃過,諸葛玄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