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我們大哥說了,那就是個賤人!”
季雅君深知賤人是個什麼樣子的,但從不多嘴多舌,沉默片刻,才想起喬皮條來,於是重新被勾起的不甘憤恨讓他借著酒勁兒撥通那通改變了他命運的電話。
於是就有了第二次聽到那個有些怪異的名字,兩個字,短短響起來,接著,就見到了本人。
“不是說和唐修一個類型的麼,這小子怎麼看都不像。”
稀裏糊塗的被人推出去,稀裏糊塗的又被人抱住了,季雅君抬起頭看著手臂攬住自己的人,那人比他高,手臂很有力,一張臉尤其紮眼,比在鏡頭前的星星還好看,深目高鼻,有些混血相,嘴角含笑,看起來斯文有禮。
當然,這隻是外觀假象罷了,來這地方搞轟趴的,沒有一個好東西,不過是衣冠禽獸罷了。
季雅君二十五歲那年遇上了他人生裏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金主,對方心裏是怎麼想他的他不清楚,大概應該是覺得被包養他早已身經百戰了吧,確立關係後什麼也不多說,一棟頂層觀景公寓,一張沒有額度的信用卡,一輛銀白色小跑車,出手倒是大方,可惜沒有一言留給他,叫他一開始有些不知所措。
本質上,季雅君覺得自己是賺了的,尹斻不粘人,上床辦事下床走人,沒有什麼變態癖好,雖然生猛,偶爾玩些小情趣,卻還在可接受範圍以內,可是金絲鳥都有一個通病,或者說,人都有一個通病,有了三分之一後,就開始打那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主意,要是十全十美,就再好不過了。
隻過了半年波斯貓一般的日子,季雅君就覺得快要承受不住了,因為他的金主是一個神經病,永遠也弄不明白今天的風向在哪頭,尹斻帶他去過遊樂園,給他唱過情歌,卻也把鈔票塞進過他的屁股裏,當你以為他愛你的時候,他則會一本正經的看著你說:“別傻了”。
失落毀人不倦。更何況尹老板一本正經的模樣也的確足以唬住人,季雅君打了個寒戰,後退著最終緊靠著桌子。尹斻身上有一股洗不掉的鐵鏽似的血腥味,眼神看進去總是冰冷的,可若說僅此而已還算好的,最折磨人的莫過於“日”久生情,無比諷刺。
魚與熊掌,兼得,如此卻是行不通的。季雅君被尹斻譏嘲的冷笑刺痛了,卻仍然裝作無事的樣子,實際上他搞不清楚是否他此時此刻所想的就是真實的想法,比如潛意識裏他可能在暗示自己對金主產生了感情,以此來回避現實情況中對於這層關係的罪惡感也未可知。
但無論如何,被從外麵摔上的門結束了季雅君最後的癡心妄想,白馬王子就算不和公主過上幸福的生活,你也不會是童話故事裏的灰姑娘,更何況,所謂的王子,搞不好也隻是一個毒販子,是個殺人凶手,是吃人的惡鬼。
知道了尹斻真實身份的第三天,季雅君就徹底瘋了,更因為被拒絕、被現實遺棄後的崩潰。
說起來無理取鬧,實際上荒誕卻仍然合理非常,他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更沒有頭頂光圈兒——這世上哪來的這種人啊,終究逃不過一切。
“你叫什麼名字?”
季雅君一周時間沒開口說話,絕食自殘,尹斻在外不歸,看也不看他一眼,心灰意冷,但身邊卻有一個人陪著。
“他叫你阿豪,你本名叫什麼?”
“林文豪。”
“文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但是你確實人如其名,雅君。”
那兩條魚交纏遊弋在那江中,岸上的人冷眼旁觀,早就看透了這一切,可看破不說破,最終,魚死網破。
聖誕夜,季雅君在家中自殺,林文豪的匕首抵在那個曾救他一命,如今卻將他推入絕望的萬丈深淵的人的脖子上,然而,沒有下手。
尹斻的睫毛抖了抖,遵從遊戲規則的也沒有睜開眼睛。
三年後,夏軍揮起的拳頭和鞭子,就是他的現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