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我們不是天使(1 / 3)

我再次遭遇了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的我踽踽獨行在一個黑漆漆、陰森森,狀似盤古開天辟地的混沌,卻永遠不會開出光明的山洞中。風逆流而上,貫穿裹挾在我身上的白色長袍,我感覺渾身一緊,漸漸蒼老鬆弛的皮膚被重新繃得少女般緊實密集,瓷一樣鑽不進半分自上滴下來的水滴。激靈中更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惆悵空虛。四周突然響起了猴子七嘴八舌“吱吱”的叫聲,似嘲笑,似逗引,一雙雙無辜的眼睛圈在那均勻的毛發中目光灼灼像我照來,我無處可藏。

終於我邁開我赤裸著的精致的雙腳,它們大概是我身上唯一完整毫無創傷的地方。我小心翼翼試探著踩在冰冷刺骨的岩石上,長發海藻一樣在身後綻放開出絕望的束縛,糾纏不清的又何止命運,連眼前道路也曲曲折折,不知通向幾何。

半空中突然燃起伴侶青煙,觀音大士萬年不變的淡淡的眉眼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準確地說是出現在那副尚未燒完的畫裏。

“紅塵苦海,你可逃得掉?我說過你會回來。”

心裏有一個地方清醒,我終於明白自己敢情是在《大話西遊》的場景裏不曾退出。

倉皇間,我苦笑:“觀音大士,您老明鑒,我是泥鰍,不是您找去西天取經的行者悟空。”

觀音大士的眉目更淡了,黯淡間有種說不出的仙風道骨,她的唇邊竟也掛著一抹我十分熟悉的似笑似諷之意。氤氳的眸光看向我,似乎飽含悲憫。

我剛要掙紮,一股激流便破土而出,我被衝向時光隧道的盡頭,一頭從床上摘下了。

隔天我與胡胡抱怨。床板果真太硬了,我這一把老骨頭顛簸得真不是滋味。

胡胡嗤笑,年紀輕輕,哪兒來那些老氣橫秋,你都算老,我豈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胡胡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隱隱感覺不詳,便要去掩住他的嘴,他突然把我的手拿開,端端正正擺在身子兩側。

我狐疑地看著他,他也目不轉睛看著我,看得我漸漸不好意思了。

“像,真是像。”

“怎麼了?”

“小姐簡直與夫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的臉一下子垮了,沒好氣地掙開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胡胡,老糊塗了麼?

卻見胡胡自懷中掏出一方兩寸的黑白照片來,那照片因為年代久遠而微微泛黃,仿佛冬日午後的陽光,打在人的身上,隱隱有不真實的感覺,然而即使隔著長長的時間,巨大的空間,即使那照片上的人脂粉未施,也叫人生出莫名的讚歎之感,讚歎造物者的鍾靈毓秀。

她留著那時最時興的柳葉眉,眼神清亮如泉,嘴上卻強裝穩重,隻露出一線淡淡的白色,算是微笑,梨渦淺淺,仿佛要開出花來。

淡極始知花更豔。

“這是你外婆。”胡胡說。

啊!

難怪眉目間有一分母親的影子。

似是猜到我所想。

“不是那樣的,泥鰍,你與你外婆長得更像。”

“外婆是怎麼死的?”

“病死的。”

“難怪外公那麼不開心。”

“你外公也有開心的時候。”

“有嗎?我不記得了。”我岔開話題,不想繼續。

“有的,小姐出生以後,那麼一個不苟言笑的人逢人竟然都帶三分笑,小姐的滿月酒可是宴請了四方名人,一共就擺了一家酒樓,流水宴席開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