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琉璃鏡中看上去,上陽宮平靜如常,宰相和威武大將軍站在冰澈身後,他們從冰澈眼中看到了不同尋常的神情,他們想有什麼東西一定發生了,可是從海底到帝都真的太遠了,即使打開水鏡,也需要半個時辰。
銀月城在緩慢的恢複,鮫皇大人下達了禁令,鮫人們除了月圓之夜,不允許到海麵進入凡世,他們嚴格的遵守了鮫皇大人的命令,那些為了避難而分散至七海各地的鮫人們回到了銀月城,他們帶來了七海新鮮的玩藝兒,讓銀月城逐漸的恢複生氣。
永恒之井的泉水開始噴湧,它洗淨了銀月城的一切汙穢,鮫人們清理廢墟,將那些斷垣殘壁夷為平地,然後重新用粉末混著海底的白泥重新修築房屋,他們知道鮫皇大人喜歡白色的、氣勢恢宏的房屋,他們甚至從很遠的地方采摘來五顏的海藻與海草裝飾在房屋外。
東城最先恢複,因為鮫皇大人的居所白色宮殿就在東城,也許是因為封印的緣故,此地並沒有被異鬼們占據,錦園裏的花木仍然和從前一樣繁盛,鮫皇大人在無事的時候,總是靜靜的坐在錦園的石凳上,頜首沉思,沒有人打擾他,鮫人們隻是靜靜的清理著廢墟。
三天前,鮫皇大人終於打破了冥思,他久久的站在琉璃鏡前注視著上陽宮的一切,凡世這一季的凜冬持續的時間漫長得令人有些厭惡,百曉生顯然不想轉天換日,隻是一任凡世的百姓掙紮在寒冷之中。
晴了兩日,帝都的百姓們麵上露出愉悅的笑,可是鮫皇大人的心事直可車載鬥量,宰相悄悄的看了看威武大將軍,他緊皺著眉,從神域開始,他隻有這一個神情,他也許看到了一些自己不願,也不能看到的事。
正要後退一步,卻聽鮫皇大人輕聲道:“命運之輪已經開始旋轉,就是今日了,一切都在今日,為何現在還如此平靜?”
平靜?平靜嗎?宰相看封印籠罩在帝都上空,那是一個很強力的結界,是為了火兒結下的吧!那個可愛的妖獸,他不能拯救自己的主人,因為他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印了。
心中一陣一陣的不安,“大人,孤葉會有危險嗎?她還在上陽宮,百曉生結下的這個封印,似乎是因為火兒,孤葉沒有靈力,一旦有異動,孤葉就會……。”
“你沒有發現嗎?”冰澈不住的眨著眼眸,竭力的讓自己平靜一些,“孤葉的氣息越來越弱,火兒和羽墨的氣息也消失了……。”
“大人,需要我去帝都嗎?”威武大將軍的聲音竭力的輕柔,卻仍然震得琉璃鏡嘩嘩作響,“如果孤葉真的死了,大人的神之力也會消失,要我去帝都嗎?”
“不用,”冰澈搖了搖頭,“這一次救她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鮫神,武威,有的時候,就算是神也無法與命運抗爭,我們隻能無奈的接受,既然隻能接受,那麼我們就順其自然吧,命運之輪既然已經開始轉動,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它。”
孔雀和赤瞳的對話很清晰的透過琉璃鏡,宰相將蒸釀過的新酒放在案幾旁,默默的垂手坐在一旁的椅中,他和武威都明白,在這樣的時刻,鮫皇大人需要人陪伴在他身邊,哪怕隻是靜靜的坐著,也比讓他一個人注視孤葉走向死亡要更好一些。
“潮汐,”鮫皇放下夜光海螺杯,注視著宰相的雙眼中滿滿都是落寞,“你說當年我讓自己的一部份轉生為孤葉是否錯了?她這般的痛苦,有的時候,我覺得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大人無需擔心,”潮汐垂下眼眸,他知道自己無法真的可以消除鮫皇大人心中的痛苦,可是自己除了空洞的安慰還能做什麼呢?趕到帝都去救孤葉嗎?“既然大人說一切都注定了,那麼大人還要憂心什麼呢?”
聽上去鮫皇大人在笑,潮汐和武威不解的對視一眼,又勿勿的移開視線,“你們知道為何我一直很迷戀塵世嗎?因為作為普通的鮫人,可以體會到作為神體會不到的東西,我有七情六欲,我有牽掛的東西,我有就算是犧牲也不願放棄的東西,但是神卻不能,因為神需要愛所有的世人,唯獨不能愛自己。”
沒有再說話,潮汐和武威不停的對視,他們看著孔雀飲下那瓶毒藥喪失了所有的靈力,他們看著上陽宮陷落在火海之中,一切都無法逆轉了,是的,無法逆轉……。
冰澈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他走出冰牆,靜靜的錦園裏坐了下來,默默的注視著結界內那粒黯淡無光的明珠,沒有人知曉這究竟是什麼,這數十年來,它一直躺在沙地之上,黯淡無光,卻吸引了鮫皇大人所有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