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火爐相對而坐,入夜之後,蒼泉冷得滴水成冰,看他們穿著厚厚的毛皮,赤瞳隻覺得自己異樣的單薄,阿姆坐在火爐邊,一邊流淚,一邊看著月光盒中的兩粒漆黑如墨的珠子,赤瞳覺得她蒼老的眼眸中,有一種令人望之心碎的悲傷,她與師傅一定有很深厚的交情。
默默的哭了很久,阿姆將月光盒合攏交回給赤瞳,“明日我帶你去看看玉壁,飛廉當年將那摩和百曉生的記憶封印在玉壁之上,也許連她都未曾想過,有朝一日,那些曾經想要拋棄的記憶,竟然會成為紀念。”
默默的將月光盒收回袖中,赤瞳下意識的攏了攏火,卻聽阿姆輕聲唱起了一曲古怪的歌謠,聽上去悲哀而又淒愴,仿佛帶著無盡的思念,那應該是悼念師傅的挽歌,赤瞳禁不住有些傷心,眼淚又湧進眼眶,強行忍了回去,隻覺得人生茫茫,仿佛沒有一點兒希望。
“當年那摩和百曉生一同來到冥洋州,他們的目的是取得蒼泉裏的碧蘭花,說是花兒,不如說是蛇,這種蛇形非常的小,渾身鮮豔的花紋,如同盛放的一簇一簇的花兒一般,”阿姆唱完,伸手捧起木碗喝了一口酒,她的目光幽遠,仿佛在認真的追憶往事,不願遺漏每一個細節,“那種蛇劇毒無比,而且蛇毒又無藥可解,它們原生活在沙海之中,每年春夏交季,它們會成群的湧進蒼泉,在泉中產卵,它們的卵是修道之人畢生所求,用卵和摩苛蒂花的種子一同煉製丹藥,會成為一種我至今都不完全知曉功效的藥丸,我曾聽那摩說過,天機閣的卷宗之中,將這種丹藥稱為潮笙丹。”
心中一動,潮笙丹?自己在天機閣的卷宗之中從示見過這種丹藥,難道是秘書之中的秘術?阿姆淡然笑道:“百曉生也曾說過,這種丹藥在他們的教派之中是禁藥,可是服用了這種藥,就能主宰天下。”
主宰天下?這種藥丸如果真的這般神奇,為何閣中沒有記載,即使是禁藥,以自己的身份,也應知曉,這藥丸定有某種不可對人言的奇特功效,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隻要回到帝都,即刻去翻看這藥丸究竟為何物。
正冥想間,卻聽阿姆繼續道:“我記得那一年我剛剛十五歲,阿爸帶著我們從爾蘭遷移到蒼泉,那個時候,蒼泉異樣的繁華,中州來的商賈幾乎將這裏變成了中州普通的城鎮,我們的部族就駐紮在現在的位置,阿爸將從爾蘭帶來的寶石和礦石與中州的商賈交換,我們漸漸的富裕起來,阿爸征求族人的意見之後,便在此地駐營長居,日子過得平靜而和美。
我還記得那摩來的時候,一場黑風暴剛剛過去,他滿麵笑容的背著一個破爛的包裹,手中提著一柄生鏽的鐵劍,他笑著問我要水喝,他說自己在沙漠裏已經走了一個月,終於找到了蒼泉,他喝完水,就坐在我家帳篷外的塵埃裏,說是要等自己的師弟。
我很好奇,就從家裏拿了一碗肉,他吃了半碗,就停住了,我看他的樣子並未吃飽,便奇怪的問他,為何不再食用,他說在沙漠裏找到吃的不容易,他的師弟去找幹糧,這半碗肉要留給他的師弟。
那個時候,很多的修道人都湧到蒼泉,卻從未見過如他一般的人,阿爸聽說之後非常的感動,待百曉生提著一袋幹餅找來,便請他們進了帳篷,用最好的酒和肉招待他們,他們那個時候非常的年輕,百曉生很害羞,他每說一句話,都會臉紅。”
沒想到閣主竟然也有這般青澀的時候,赤瞳禁不住笑了,從進入天機閣始,他見到的百曉生便具有無上的權威,總是覺得那權威與生俱來,沒想到……。
“後來我聽他們聊天,我才知道他們的年紀都已經很大了,”阿姆這般說著,微笑著抬首看了看風鈴,“我記得那摩說他已經五十歲時,阿爸詫異的眼神,他問百曉生的年齡,百曉生說他比那摩小一歲,他從前是沿海某地的官員,後來到了帝都才投身天機閣,阿爸覺得自己遇到了神仙。”
神仙嗎?在這些世俗的人眼中,凡是修道的人,都是神仙吧!赤瞳卻沒有笑,他隻是默默的為阿姆再斟滿空的酒碗,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懂得阿姆內心的寂寞,她也許在這沙海之中,等師傅和百曉生已經等了一生的歲月。
“和其他人不同,那摩和百曉生並沒有隱藏自己到這裏的意圖,他們告訴阿爸,他們是領了教派中大頭領的旨意,到這裏尋找碧蘭花,將它們帶回一個名為帝都的地方,”阿姆呷了一口酒,從懷裏掏出一個紅果子,微笑著遞給赤瞳,待他接過,這才又掏出另外一個,眯著眼睛咬了一口,“當那摩用水鏡浮出帝都時,我們都呆住了,從未見過那般金碧輝煌的地方,我們想那應該是傳說中的人間仙境,和沙海裏出現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