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七節 滿月(七)(2 / 2)

“大人,望風穀一事已經查清,”澄天語氣非常恭敬,孔雀甚至聽出了一絲懼怕,他知道自己將繈褓中的嬰兒舉起時,麵容猙獰,可是閣主臨走前的話,令自己不能不全力以赴,“大人是否想召見那些中級軍官?”

“不,望風穀的事沒有查清,”孔雀抱著孤葉跳下城樓,“你道蔡無妄果真說了實話?若事實果真如此簡單,他早就說了,不會如初時那般戰戰兢兢,死都不肯開口,現在,我們再去問他,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許臨死之前,能給我們一些有用的消息。”

回到牢裏,蔡無妄躺在稻草堆中,看上去可憐又可怕,孔雀優雅的坐進椅中,“蔡無妄,你的家人已經上船了,我也曾猶豫過是否要痛下殺手,轉念一想,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守些信用,不是為你,是為了自己,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察言觀色良久,蔡無妄才虛弱道:“謝謝你,我相信你沒有騙我,既然你沒有騙我,我這將死之人也沒有必要再堅持,我不想這麼狼狽的死,你能給我些許的尊嚴嗎?”

梳洗過後,又喝下一碗熱湯,蔡無妄灰敗的麵容泛起一絲血色,他舒適的坐在圈椅之內,神情平靜,仿佛在講述故事的老人,“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不知大人可曾記得三年之前各州天機閣分部的負責人被召回帝都述職,當時我們住在快活林,我還記得我是第一次進帝都,所以很多新鮮的事兒令我流連忘返,第三日,我回去得很晚,剛剛走進庭院,便被青州的慶礽中途截住,說是兩州相鄰,卻一直隻能神交,他定要請我飲酒,我便去了,那個地方我一直沒有踏足過,真是滿目的姹紫嫣紅,他叫了幾個唱曲兒的樂戶女子,初時隻與我談論本州的風土,過了兩柱香的功夫,我突然覺得屏風後有人,又不便詢問,此時,寧州的桂倫又至,我突然覺得這場聚會應是一場陰謀。

果然,酒過三巡之後,慶礽說有人想見我們,那便是屏風後的人,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三言兩語便折服了我們,他說這個帝國腐敗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他說天機閣獨木難支,他說百姓們憧憬著安居樂業,其實卻哀鴻遍野,餓殍遍地,貴族和王公們吸取民脂民膏,貪婪得沒有止境,他想推翻這個爛到了地的帝國,他想建立一個人人都能安居樂業的國家。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深入我的心裏,我在陸州二十多年,各州縣百姓的苦楚就像刀一樣的刻在我的心裏,時時提醒著我這個帝國是多麼的腐敗,可是當時,我並沒有想過要造反,第二日,我們進宮朝見皇帝,我看著那個麵色灰敗的年輕人,即使在朝會之上,他的眼睛也盯著那些風流妖嬈的宮女,我問我自己,這就是我誓死要保衛的人嗎?這就是我誓死要悍衛的國家嗎?

即使是那樣,我也沒有完全下定決心,臨走前一日,閣主設宴款待我們,那是在醉楓林,帝都最大的青樓,你一定沒有想到我在那裏看到了誰,竟然是皇帝陛下,他躺在一眾的歌妓懷裏,笑得就像一個孩子,他仿佛全然不知道這天下間的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親眼看見他將金葉子賞給那些歌妓,我親眼看見他賞了兩粒明珠給一個舞妓,而兩粒明珠,足夠五十戶平民百姓過一年的豐裕的生活,當時我的心完全亂了,我問我自己,這一切都是應該的嗎?這一切都是我應該要維護的嗎?

離開醉楓林時,我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樣的皇帝不是我應該要保護,這樣的帝國不應該是我要捍衛的,於是,那天晚上我宣誓要推翻這個帝國,從那個時候始,我的命便是那個了不得的神秘人物的了,我聽從他的命令行事,我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一個月以前,我接到那個神秘人物的指示,要我們清洗青、陸、寧三州的天機閣分部,將不聽號令的教眾盡數殺盡,所以我們同一天一同行事,我特意將那些不聽號令的教眾調去守望風穀,隻可惜那一天澄天不在,否則我已事成,真真是天意弄人,也許這個帝國還沒有到最終滅亡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