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體育課內容,又是我極其厭惡的長跑訓練。
人的潛能往往在極限的情況下才能被激發出來,比如運動會我要了半條命跑完的一千五。
八百米對於運動員來說輕輕鬆鬆繞著運動場跑兩圈跟玩兒似的,對我來說是一場靈魂與肉體的搏鬥。
我被同一組的女同學們遠遠地甩在身後,有一個女生已經遙遙領先,她就是杜雪瑩。
“快快快!瀟瀟!”她跑過終點之後,喘著氣過來為我打氣加油。
“跑不動啊……”我有氣無力地說。
“你都最後一名啦!還不趕緊!”
“命……命要緊啊……大姐!”
體育老師也在終點催促我:“最後一名,跑快點!不然會不及格!”
我瞥了一眼跑道中央,毛俊舒舒坦坦地坐在綠草如茵的草坪上打給我一個加油的手勢。
原本還有一丁點兒為了衝刺儲存的力氣,當我看到毛俊時,那一點力氣像水蒸氣一樣瞬間消失在空氣裏。
右腳剛踩到終點的白線,我立刻癱軟如泥,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快起來啊!”杜雪瑩用力拽我。
我揮動著軟綿綿的胳膊,說:“動不了,動不了,讓我死了吧。”
“胡說!快起來啊!你得走一走,不然腿會抽筋。”杜雪瑩蹲下來用雙手不停地揉搓我的小腿。
“武瀟瀟,起來!”毛俊抓住我的胳膊,一把就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噢!你抓疼我了!”我從他手裏抽回胳膊,搓著被他抓紅的手腕,責怪地看著他。
“抽筋比這個疼多了!”他眼神淩厲地看著我,就像在看著一個做錯事還死不悔改的小孩子。
“你管得著嗎?”我仍然揉著手腕說。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要管你。”毛俊說完轉身就走開了,那幹脆地頭也不回的轉身,比扇一個嘴巴還讓我難過。
“瀟瀟,我們坐那邊休息一下。”杜雪瑩攙著我往看台走去。
剛落座,劉振華拿著兩瓶水向這邊走過來。
“給,渴了吧。”他把誰遞給我們。
“拿走,我才不渴。”我把一瓶水扔回給他。
“沒有毛俊,還有我啊。”劉振華擰開瓶蓋,把瓶子塞給我。
“滾開!”我把臉扭到一邊,不想看到他的樣子。
“瀟瀟心情不好,你別打擾她了。”杜雪瑩說。
“我知道啊,就是因為看到她心情不好我才拿水給她。”
“劉振華!你信不信等我恢複了力氣,就把你大卸八塊!”我狠狠地瞪著他。
“ok,我信,瀟瀟說什麼我都信的!”劉振華說完,衝我一樂,亮閃閃的鋼牙在冬日燦爛的太陽下格外耀眼!
看著他猴子一樣奔跑的瘦小身影,我不覺“噗嗤”笑出聲。
“你笑什麼?”杜雪瑩喝了一口水,問我。
“笑他咯,像隻長不大的小猴子,又醜又多事。”我把瓶蓋拋向空中,接住,再拋,再接,再拋。
“瀟瀟,潑喬芷慧的人是劉振華。”
紅色的瓶蓋從空中落在我腳下,順著看台的階梯噠噠噠往下彈,滾落在跑道邊。
“你在開玩笑。”我目光注視著遠處的紅色瓶蓋說。
“其實我和你一樣,即便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在心裏卻希望是毛俊,甚至把那個人假想成毛俊,因為全班人都知道你和毛俊的關係。”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這個你要問他,因為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是他做的。”
“你早就知道?”
杜雪瑩點點頭,說:“是的。”
“是他告訴你的?”
“是的。”
“他幹嘛要告訴這個?”
“我跟他很早就認識。”
“認識?你們……什麼關係?”
眼前的杜雪瑩突然像一團繚繞的迷霧,讓我辨別不清前方的道路,更看不清她的臉。
杜雪瑩把瓶子裏的水一飲而盡,說:“那是十年前了,我們家住在一個叫潔民路的十九號院裏,那個院子很大,每家都是平房,廁所是十幾家公用的,很簡陋。劉振華一家也住那個院子,他爸爸吸毒,他們家徒四壁。”
“什麼?”我驚愕。
杜雪瑩把手搭在我肩膀,說:“很驚恐吧?那個院子裏所有人對他們家人都是你現在這幅表情。”
“那——他媽媽呢?他有媽媽嗎?”
“有啊,當然有。”
“他媽媽做什麼的?不會……不會也吸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