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馬斯的觀點雖然有趣,但因為過於極端而無法取信於人,甚至不能引起中世紀僧侶的關注。我們發現,在總結了僧侶們知識(更確切地說是無知)的中世紀世界地圖中,找不到任何支持科斯馬斯觀點的跡象。這些地圖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張保存在英格蘭的赫裏福德,這張圖反映了中世紀早期地理學的大部分觀點。在最東端,即最頂端的地方,是人間樂園;中央是耶路撒冷;下方是地中海,一直延伸到地圖下緣,地中海裏的島嶼附有詳細標注。繪圖者似乎非常關注各處的河流,而對山巒卻不感興趣。地圖中唯一可以看出中世紀人們的真實知識有所增長的地方是歐洲東北部,由於挪威的入侵,他們對那裏的地理情況加深了了解。然而,地圖繪製者認為“狗頭人身”族群居住在挪威附近,這個所謂的種族也許就是印度的猴子。“狗頭人”的旁邊還有“鷹怪”,“他們大部分是些惡人,其惡行之一是用自己的馬匹和敵人的皮製作服裝”。還有所謂的“七睡仙”,他們奇跡般地可以長生不老,甚至因此感化了很多異教徒。地圖中不列顛群島的形狀顯然是為了體現“圓形世界論”,其他關於英格蘭的細節描述還算符合實際。很顯然,諸如赫裏福德這樣的地圖,對跨國旅行者而言,基本沒有什麼實用性。事實上,他們也不打算利用此類地圖實現自己的旅行目的。地理學淪為僅用於滿足人類獵奇心理的工具,而不再是一個實用的學科,研究它的人主要是為了了解世上的各種奇事而已。溫切斯特主教威廉製定牛津大學新學院的規則時,會帶領學生們在漫長的冬季夜晚“唱歌、吟詩、誦讀各王國的編年史或者《世界奇事逸聞》”來消磨時間。因此,中世紀幾乎所有的地圖上都畫滿了這些奇事圖,加之當時識字的人不多,所以圖片的存在更有其必要性。在地圖繪製方麵,這一習俗一直持續到19世紀初。那時的地圖上,海洋部分則以航船或噴水怪獸的圖樣為裝飾。

中世紀的人想要出門旅行的時候,不會使用此類地圖,他們寧願選擇旅行指南,或者路程指南,但這些資料並未繪製出旅行者所經過的國家的輪廓,隻是指出了最常用的道路和沿途經過的主要城鎮而已。這些信息都是古代流傳下來的,自羅馬帝國時代起,就出現了路程指南,而且有一本羅馬時代、名為《波廷格表》的路程指南保留至今。波廷格是德國商人,他是第一個成功建議當時的知識分子編纂路程指南的人。

從中可以看出,除了道路和城鎮之外別無他物。遺憾的是,表格的第一部分——是從不列顛開始繪製的——已經遭到毀壞,能夠看到的隻有肯特郡的海岸。這些旅行指南非常有用,因為當時的人們出門遠行主要是為了朝聖;但也包括一些商務旅行,朝聖者會在路途中同時處理生意和宗教方麵的事務。西歐對東歐情況的了解主要來自十字軍時代以來訪問過巴勒斯坦的朝聖者的口述。我們對公元500至1000年之間5個世紀的歐洲地理的了解也主要來自朝聖者的描述。

這個時期可以被看作是地理學知識的黑暗時代。在此期間,類似赫裏福德地圖中想象出來的內容被更精確的測量結果所取代。有趣的是,幾乎到了哥倫布時代,知識分子仍然會相信這些純粹的想象,而不是根據中世紀的第二階段所獲取的新知識——各種旅行者獲得的關於亞洲、北歐甚至美洲的某些部分的更全麵的信息——對其加以修正。

這一點也不足為怪,因為中世紀的人們在地理知識方麵還十分落後,連歐洲本身的地圖,在政治分歧的驅使下,也被全麵修改。在公元450至1450年之間的千年曆史中,實際上已經被一係列來自中亞的外敵侵略事件所占據,這幾乎完全打破了舊大陸的勢力範圍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