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錢紫宸的話後,冷玲一瞬間愣在當場,沒有反應得過來。
不待開口,錢紫宸已甩袖離開,靴子踏地的聲音仿佛在她心裏敲擊。
他臨走前對她瞥來一眼,那眼神滿含無可奈何的憤恨和有心無力的悲涼。
那張俊美萬分還帶著哀痛的臉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久久揮之不去。
就像初見他時那樣,身為殺手的她平生第一次少了殺氣,多了懵然。
事後她了解到,他是她的丈夫。
他這樣英俊神朗、風姿翩翩,似乎……她也不虧呢。
而這次,聽說他去青樓之後,她竟然皺起了眉。
身為殺手,平時的她可是毫無感情變動的。但這次……
才認識幾天而已,他就已經在她心裏留下位置了麼?
理了理腦海中胡亂的思緒,她把他領回了家並想好好教育。
這跟她一貫的風格甚是不符,平常她可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現在居然有心教育他。
冷玲搖搖頭,覺得不可思議。
而更讓她驚訝的,還是錢紫宸終於忍不住最後脫口而出的一番話。
她震驚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這裏不是現代。
冷玲終於清晰明確地認識到了這個無法扭轉的事實,神色複雜。
她已經的的確確身處異世,這裏不同於她可以呼風喚雨的現代。
在現代,她憑多年努力有了可以立足的身份,那裏雖說還存在著貪汙腐敗、黑暗內幕,可畢竟表麵上冠冕堂皇地宣傳著人人平等,大多數人也是這麼接受的,冷玲在那裏生活了那麼多年,也早已引以為常。
而且,那個被自己稱作祖國的地方,也有著社會保險醫療救助,一般人活下去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這裏不一樣。
這裏重男輕女的觀念深入人心幾世幾代,女人的地位十分低下。若自己不是錢紫宸的正妻,連出門的機會都不會有,更別提還能麵對麵地對錢紫宸進行說教什麼的了。
話說,錢紫宸能夠聽她說那麼久,也還算是比較尊重她的了。
不然,在一般的人家,妻以夫為天,能不唯唯諾諾地回話就已經很好了,平等談話是少有,甚至還會出現丈夫打罵妻子的情況,更加嚴重的是妻子不但不能反抗、不能告官,還會被鄉裏鄰居說閑話嘲笑,平時還要兼職保姆和廚娘外帶照顧孩子,這些女人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那些女人臉上悲哀的表情,有些甚至於都麻木了,雖然冷玲是個冷心冷情的殺手,但同為女人,現在還同為妻子,冷玲也不由得為那些女人悲哀,為自己感到慶幸。
不過,這絕不是幸災樂禍,冷玲自認行的端做得正。
冷玲想著有些憤憤,不過暫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改變這現狀。她歎口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這個世界沒有低保,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米糧皆無,更甚於,會走上街頭乞討。
畢竟天高皇帝遠,授予錢家封號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現任的皇帝怎麼可能管他們的事,這裏是古代,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沒有權,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這該死的權!
從前在現代,她是殺手,不需要什麼權力,隻要接受上麵的任務然後執行就可以了,自由灑脫,也別有一番趣味。
但在不同的環境下,身份變了,就算同一種東西,它的價值也變了。
從前不屑一顧的東西,現在求而不得,多麼可笑,但這卻是現實。
但是,沒有權力,她冷玲就會這麼甘於受人欺壓,任由家族敗落嗎?
不!她冷玲可是現代穿越過來的殺手,怎麼就遇上這麼一點點的挫折就手足無措,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冷玲眯起眼,殺手氣場全開,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寒風瑟瑟,眼光凜冽。
環顧四周,古色古香,雕欄玉砌沉澱著曆史的幽香。這擁有百年底蘊的世家,唯一有價值的估計也就這些家具了,檀木梨花床,沉香做的梳妝盒和槿木衣櫃,看上去是挺富麗堂皇的,可首飾盒裏總共就那麼幾件可憐巴巴的首飾,衣櫃壓根填不滿,布料也越來越粗糙。
倒不是她嫌棄這條件不夠好,她也不算附庸風雅、貪圖富貴的人,隻是這家的資產已經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下去,她可不想見到最壞的結果。
走出臥房,幾十年前這花園裏或許還姹紫嫣紅、百花齊放,雍容華貴的牡丹也隻配做做裝飾,可現在後院的凋零已經連鳥都鮮少,枯敗的花朵接近泥土的顏色,低頭垂向地麵,一副失敗者的倦容。幹脆的樹枝鋪滿一地,人走過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家裏的傭人已經不剩下幾個,連主人都日日借酒消愁、尋花問柳,傭人更是頹廢,打掃的功夫越來越懈怠,這一副荒敗破落的景象也就一直留著,刺激著家主的心。
就像當年的李煜《虞美人》中所說——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家族不堪回首。
冷玲迎風而立,自己今世空有一番殺手的素養,卻在這古代完全派不上用場,總不能讓她重操舊業吧。
現在隻是在世家,等到了高手出沒的江湖,她又不懂什麼古代功夫,肯定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