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每天上午王曉蕾陪著趙欣亮散步時,都能看到那個小男孩坐在長椅上等他們,每一次看到他們就站起來急不可耐地說出自己想到的答案,每一次被王曉蕾否定後,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坐回到椅子上,逗得王曉蕾常常忍不住笑。趙欣亮問王曉蕾怎麼回事?王曉蕾就在趙欣亮的耳邊悄悄地向他描述男孩的神情和行為。趙欣亮也情不自禁地微笑,心裏邊漸漸萌發出一種溫暖的感覺。有一天趙欣亮禁不住問王曉蕾:“公主的夫君到底是怎麼死的?”
王曉蕾嗬嗬笑著,說:“你不是要自己尋找答案嗎?”
趙欣亮說:“我實在想不出來了,你看鵬鵬也猜得那麼辛苦,不如就公布謎底吧?”
王曉蕾說:“讓他自己慢慢想吧,這對他有好處,那麼小的孩子,這個年齡正應該在學校上課,交朋友,肆意玩耍的時候,可是鵬鵬卻不得不待在這裏,每天看著這些不是這疼就是那痛的人,心裏麵不知道多麼地煩悶呢。能有一個問題讓他一直思考,時間會過的快一些。”
趙欣亮停了,想了半響,點點頭。
有一天他們散步的時候沒有看見鵬鵬,當王曉蕾遠遠地看到那個長椅空無一人,心裏忽然擔心起來,趙欣亮也發現問題了,說:“他不在那裏嗎?”
王曉蕾說:“不在。”
在醫院裏住院最不願遇到的情形就是那個你每天都遇到的人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再也遇不到了,而且他也沒跟你告別,這意味著他去了一個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的世界裏,而那個世界也是自己將來的去處。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坐在長椅上。這時王曉蕾的手機響了,王曉蕾看了看,是小雅打來的。王曉蕾說:“一定是小雅到了,我去門口迎迎她,這裏不太好找。”
趙欣亮說:“你去吧。”
王曉蕾走了以後,趙欣亮的心情不沒有因為小雅的到來而感到輕鬆,還是沉甸甸地,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壓在心上,感覺喘不上氣來。直到聽到一個聲音說:“叔叔,你猜出來了沒有?”
趙欣亮感到胸口的大石頭突然被移走,心裏既寬敞又明亮起來,說:“我還沒有,你呢?你找到謎底了嗎?”
鵬鵬坐到趙欣亮的身邊,說:“這個案件實在是太離奇了,牛排沒毒,紫甘藍沒毒,但是人卻死了,到底是什麼害死了他呢?”
趙欣亮微笑著,沒說話。
鵬鵬突然問他:“叔叔,你說人死了會是什麼樣子?他會去哪裏?”
趙欣亮想了想,說:“人死了,應該是就沒有任何感覺了,不會覺得餓,也不會覺得冷,更不會覺得疼,什麼也感受不到,對於這個死去的人來說,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但是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這個人不存在了。這應該就是死亡吧。至於他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哪都沒去,隻是待在他最喜歡的地方,最想去的地方,看著自己最想看的人,關心著她,守護著她,祝福著她。”
鵬鵬認真地聽著,說:“這麼說死亡也並不可怕。”
趙欣亮說:“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呢?”
鵬鵬說:“有一次我聽到別人在偷偷的議論我,說如果不能給我及時輸血,我就會死。”
趙欣亮說:“你害怕嗎?”
鵬鵬說:“原來害怕,我問媽媽我會不會死,媽媽不許我這麼說,她告訴我隻要她還活著,我就不會死。”
趙欣亮說:“你媽媽呢?怎麼一直沒看見她?”
鵬鵬說:“她去工作了?”
趙欣亮說:“那你爸爸呢?”
鵬鵬聲音低了下去,說:“我爸爸去年死了。”
趙欣亮說:“你想他嗎?”
鵬鵬說:“想,我幾乎每天晚上都能夢見他,夢見他帶我去釣魚,釣了好多的魚,他用釣來的魚煮湯給我喝,可是每次沒等喝到魚湯,就醒了。”
趙欣亮說:“你喜歡喝魚湯嗎?”
鵬鵬說:“我最喜歡喝魚湯了,以前在家裏時,媽媽經常煮給我們喝。”
趙欣亮說:“今天中午我們去喝魚湯好不好?”
鵬鵬興奮地說:“真的?”
趙欣亮說:“當然是真的。對了你今天怎麼來晚了?”
鵬鵬說:“哦,今天早上抽血,又去做了一些檢查,不過一檢查完我就來了。”
趙欣亮說:“你媽媽什麼時候來?”
鵬鵬說:“她一般都是晚上才能來,白天要上班。”
趙欣亮說:“你家裏還有什麼人?”
鵬鵬說:“沒有了,自從爸爸死後,就隻有媽媽和我。”
趙欣亮說:“你沒有親戚嗎?”
鵬鵬說:“沒有,我從沒聽爸爸媽媽說起過。”
這時王曉蕾領著小雅走過來,小雅一見到趙欣亮,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來到趙欣亮跟前,說:“哥,你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