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祝陽秋已經冷靜下來。他木雕石塑一樣站著,正在痛悔自己剛才的輕薄。一個醫師怎能做出這樣見色忘德之事!何況這是充滿刀光劍影的非常時期。自己沒能按照父親的要求治好病人,查清事故原因,卻讓色魔纏住了心靈,他慢慢掏出一方絲帕,小心地為林倩擦去臉豐的淚痕和唇上的血跡,聲音低沉有力地說:“請你原諒我,然而我卻不能原涼我自己!”說完就轉身走出屋門。
林倩驚悸地一挺身坐起來,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真是個毛頭小子!她側耳聆聽屋外腳步聲漸漸遠去,低頭看見自己完全裸露出.來的光潔的兩腿,心裏猛地湧起一陣氣惱。默默地悶坐一會兒,她突然想起清早看到的黑衣蒙麵死屍,頓時害怕起來,萬一這醫師把她一個人丟下怎麼辦?那紫瑤花又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幾年前,林倩曾經惹惱過一個情人,因為那個情人當眾吻過她的嘴唇,便被她一把推開,那個情人離去後再沒有回頭來找她。一陣心慌,林倩顧不得還穿著睡裙,下床便跑出門去,沿剛才腳步聲消失的方向繞ji後,隻見一座高聳的樓閣,一樓是闊大的廳堂,門開著。
原來,這裏是祭殿,進門迎麵就看見一張石桌上供奉著黃楊木雕黃帝祖師像,有真人大小,原木色澤,刻雕神態逼真,瘦麵長須,高冠寬袖,手執一書一筆;祖師像前有兩個巨大的銅製香爐,一片冷灰,顯然已經許久無人照顧香火,支撐屋頂的四根圓柱刻有紅底金字對聯,字跡古樸蒼勁,一則是:
百算陰陽如平沙落雁
一問五行似危浪翻陣
另一則是:
山奇有素問真言傳世養生宜老
洞古藏靈樞寶冊在手救死扶傷
落款都是:黃帝手書。
四壁有彩繪圖畫,都已灰舊模糊,簷兔結起鬥大的蜘蛛網,一股陰陰冷風不知從何處吹進穿堂而過。林倩打了個寒嚓,頓時感到這地方有一種懾人的威力。祝陽秋上身筆挺地跪在石桌前,沉默無語。林倩正要上前去,忽然見他高高舉起手來,右手握一枚竹刀,深深刺進左手無名指,刹時鮮血點點滴下。
“啊!”林倩禁不住叫出聲來,她憑直覺悟到醫師是為衝犯哪條醫德祖訓的事來祖師像前懲罰自己,她當然也感到事情與自己有關,便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奪下竹刀叫道:‘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損傷自己?
“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祝陽秋看也不看林倩,十分平靜地站起來,捏住手上傷口轉身走出門去。林倩征一下,慢慢跟在後麵。走出十幾步,祝陽秋突然回頭問:“你夢見自己穿一件紅色長擺拖地裙,事實上你是不是真的在什麼地方穿過這種裙子?”
“好像是穿過,”林倩脫口而出,“是天鵝絨的,胸前有金線繡花。”
“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祝陽秋緊緊追問,林倩卻像是滑到深淵邊沿一樣心慌意亂起來,連聲說,“忘記了,我忘記了!”
“請你再想一想,別急。”祝陽秋終於看到一線希望,紅色繡花天鵝絨長擺拖地裙肯定是一件演出服,這是幾日來病人關於自己演員生活僅有的一點記憶,而且是在催眠時夢境中記起的。想到因為自己心猿意馬竟然險些漏掉這一重要發現,他又一次在心裏狠狠地責備自己。回到屋裏,他有些著急地問:“你的那件裙子,隻有演員登合表演才會穿。你終於記起來了,你是一個演員,明星!”
“不,不!”林倩像受驚一樣心慌意亂地叫一了出來,“我不是,不是!”
祝陽秋察覺到,每當碰到失去的那部分記憶的邊緣時病人都會精神緊張表情異常,這說明她受傷很深,很難恢複。為能讓她放鬆神經休息一下,便展開陰陽扇催她進入平穩的正常睡眠,再一看時間,已近中午,他才惦記起紫瑤花出去許久還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