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漸漸散開,山林裏鳥叫聲清亮如歌,此起彼伏,幾道陽光穿過葉隙照在青草叢生的小路上,光束筆直。一個少女沿小路急匆匆走來,腳尖時時踢碎青草尖上的露珠。她有十八九歲的年紀,頭巾衣裙鞋襪都是山裏人式樣,樸素幹淨,左邊胳膊上斜挽一隻小巧的編花竹籃,用一方藍布蓋著,初看去像是從山上采蘑菇歸來,逢到叉路口她卻要尋人間路,剛一開口說話便露出了異鄉口音。
待晨霧散盡,太陽升高,她來到一個依山傍水的院落,這庭院比尋常農家闊大,有參天古木,亭台樓閣,但又不像是廟宇寺院。大門上高懸一塊塗銀木匾,匾上清楚地刻有五個大字;黃帝傳醫府。門是虛掩著的,異鄉少女伸手一推,吱呀呀響著開了。她略一猶豫,就邁步走了進去。
庭院裏一片幽靜,曲折的石子小路通向對麵的房屋,路兩邊長滿齊腰深的茅草。奇異的是,左邊的茅草一色黑梗黑葉,右邊的茅草一色白梗白葉,猶如左陰右陽兩個天地。
異鄉少女.見怪不怪地一直走到對麵房屋石階下,見屋門緊閉,正要上前伸手扣門,刹時又轉了轉眼珠,彎卞腰,輕手輕腳來到窗下,趁那窗簾縫隙向裏偷看。
屋裏有一男一女,那男子是青年醫師祝陽秋,女子顯然就是病人,祝陽秋正在給她施愜眠術治療,此刻歹他心神齊度集中,所以一絲沒聽到窗外的動靜。那女子半臥在竹床上,她年近30歲,生得明睛潔齒,養就玉膚冰肌,.身上隻穿一件藕色繡花睡裙,更顯串蘋楚動人的嬌姿媚態,她正在屏怠凝神看著醫卿手上展開的一把寬大的折扇,那扇麵無彩繪圖畫,竟然像院中茅草,一半是純黑色,另一半是純白色。醫醫師把折扇近近地舉在病人眼前,口中念念有詞:“現在,請你深深吸一口氣,對,吸氣,就是這樣,再吸得深些,好,好。現在可以呼氣了,你看著我的折扇,“心裏什麼也不要想。看得累了嗎?那麼,閉上眼睛。現在你的眼睛閉上了,可是你仍然能看見這把折扇,因為你已經進入催眠狀態。”這時,病人的樣子恰如熟睡一般,醫師輕輕收起折扇,湊近病人,咬著耳朵說:“請你回答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他一連問過三遍,那女子卻紋絲不動’,一聲不出,好像已經沉沉睡去。
他仲手抬起女子一隻纖纖細腕,探脈片刻,頓時慌了手腳,那脈動細如遊絲。他取半杯水含在口中,卜地一聲噴在女子臉上,但女子仍然昏昏沉沉,呼吸也漸漸微弱。忙亂中,女子睡裙下擺被拂動撩開,露比兩條光潤柔和的長腿和綠色碎花布小褲。醫師剛要伸手替她蓋起,突然,撲麵一股寒氣逼得他倒退兩步,猛抬頭看,隻見一條細細的藍角蛇怒目圓睜,正朝他飛快地吞吐著血紅的蛇信。
這藍角蛇有七寸長,全身碧藍色,頭上生有一隻藍色尖角,有一寸長,兩隻眼睛金光閃閃,這樣一條蛇纏在異鄉少女手上,倒恰似一隻古怪的玉鐲。原來,異鄉少女在窗外偷看這些時候,早已對青年醫師的作為心存疑慮,.待偷看到他使那女子昏迷在床上時,便忍不住急步搶進屋裏。她見醫師被嚇退,收起腕上藍角蛇,冷冷一笑道:“黃帝傳醫府365輩傳人,陰陽扇祝陽秋,就是這樣行醫治病呀?真讓人大開眼界!”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號?”祝陽秋冷不提防遭了藍角蛇的毒氣,驚魂未定地問。他身懷祖傳中醫學術,知道那條細小藍角蛇吐出的陣風陰寒刺骨,是世上罕見的毒氣,那少女竟把這麼一樣毒物玩在手腕上,肯定是身懷絕技,來厲不凡。
“還輪不到你來問我,此刻你要認真說說明白。你用陰陽扇催眠術坑害了多少位良家女子?今天你就當我是災星下凡了!”異鄉少女銀牙緊咬,怒氣中生。祝陽秋聽了這話反倒定下心神,知道剛才被她偷看了自己的催眠術,便釋疑解誤說:“小姐,你誤會了這件事,我們黃帝傳醫府醫德如山,怎麼會以行醫為名坑害婦女?我臨床行醫,神情嚴肅,衣冠整齊,我哪一樣做得不好?”
“哼,什麼衣冠不衣冠,如果不是被我撞見,隻怕你早已現出禽獸原形!”’異鄉少女說著伸手替病人扯平衣裙,後退一步說;“還不趕快讓她醒來!是正是邪,我不要聽你廢話,隻要問病人就會明白,快!”
“小姐,不瞞你說!”祝陽秋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半句。原來,在他繼承的祖傳醫術裏,陰陽扇催眠術最為高深,他的功力還不夠精妙極至,臨床應用時也難保不出錯,眼瞎正在拿這被催眠術走火入魔昏迷不醒的女孩沒有辦法。他不願說出這原因,因為一則太丟自己的臉麵,二則自己尚無十分把握的醫術行醫,也等於是庸醫害人,說出來惹得異鄉少女生氣,恐怕又要取出那條藍角蛇。他正在猶豫的時候,沒想到異鄉少女何等精明機靈,早已看穿了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