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鋼此時跌坐在地板上,望著被瓷片割傷正緩緩滲血的手掌,皺著眉頭倒抽一口涼氣。
特麼的疼死了……
房東可能在他來之前清理過廚房,沾著油漬的破抹布丟在地上忘記拿走了,碗櫃隔得遠,他怕鍋裏的菜糊了動作有點匆忙,回來時直接踩著那塊破布滑了一截,手裏的碗碟及其順溜甩到地上碎成了渣,他重心不穩好死不死跟著壓在了那一地殘渣上……
還好外婆的晚飯已經快做完了,不然得折騰死。他咬牙坐起來把火關了,打開水龍頭衝洗被紮進碎渣的手,痛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稍微碰一碰就鑽心的疼。
還是別告訴外頭那家夥的好,不然可得把門砸壞了強闖民宅……
正準備把鍋裏的菜盛起來再出去給傷口上藥,突然陽台傳來咚的一聲,還響起隔壁鄰居破口大罵的尖銳嗓音。他好奇探頭望了出去,就看見穆禦陰沉著臉拉開陽台玻璃門踏了進來,眸子裏刻意壓製著就快迸發出來的怒火。
得,自己家不闖闖別人家,爬陽台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
穆禦第一眼就看到了廚房的滿地狼藉,抬眸注意到他受傷的手時眸子黯了黯,心髒像被狠狠刺中般跟著慢慢滴血。這個蠢貨,傷成這樣都不願意給他開門,就不知道他也會難受?
隔壁家楊阿姨還在扯著嗓子罵,柳鋼噔噔幾步跑過去跟人解釋,沒說兩句就被打橫抱了起來,一路送到了客廳沙發上好好坐著。
“這兒有醫藥箱嗎?”
“我也才剛來,不清楚……”柳鋼小聲嘟囔了一句。
穆禦一個個抽屜拉出來翻找,臉色比外頭灰蒙蒙的天空還要沉上幾度,柳鋼深深覺得他可能很難活著回去見外婆……
找到藥後穆禦蹲下身給他消毒上藥,嘴角死死繃著不肯說話,動作卻很輕,輕得柳鋼直咬著唇憋笑。
一米九的大老爺們兒跟小媳婦兒似的給他一點點上藥,這反差好像有點萌。
穆禦塗完藥又給他纏上紗布,動作認真得堪比做調查研究,打好結後抬頭就看見某人笑得欠揍的臉。他保持著蹲下身的姿勢,認真看了柳鋼一會兒,終是輕歎了一聲,摟住他腰身把頭埋進對方腰間,安靜享受相聚之後難得的安寧。
柳鋼被他這麼抱了半晌,老臉有點泛紅,咳了兩聲一本正經地提議。
“木魚……咱換個姿勢成不?”腿再這麼岔著他該……咳……
“不換。”語調平靜無波,卻把他抱得更緊了。
“穆狗狗聽話,外婆的飯菜要涼了。”某人說著摸了摸窩在自己懷裏的腦袋。
“為什麼不給我開門?”穆總裁依舊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柳鋼動作頓了頓,聲音逐漸輕柔了下來。“木魚,我愛我外婆。這份對於血親的珍貴感情是獨一無二的。”
穆禦抬頭看他,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一般,漆黑的眸子裏現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掙紮。
“得知外婆受傷的時候我在那麼遠的地方,一個人難受得心絞痛。”柳鋼眼眶也逐漸紅了,抬手捂住了眼睛,聲線忍不住的顫抖。“外婆一生沒什麼特別的心願,不求錦衣玉食,不求兒孫滿堂,隻希望逢年過節的時候能有人陪她吃上一頓自家醃的鹹菜,她親手打的棉被我一年能蓋上那麼幾次……可我連這個都做不到。”
“我那時候就在想,如果外婆就這麼走了,遺憾的是她,良心不安的卻是我。”
“你對老爺子的感情不比我差……我不願意看到你因為我,在往後的日子裏背負那麼長久的愧痛。”
“如果哪天我們把老爺子說通了,我一定搶著趕著往你懷裏撲。”柳鋼捧住穆禦的臉,低頭在他額上輕輕一吻。
“但不是現在。”
*
柳鋼在意大利就成天被吉諾吵得睡不好覺,沒想到回國了依舊不得安寧。
醫院的夜晚安靜得詭異,窗外黑雲壓城雷聲震耳,閃電像是能直接穿透牆壁劈到屋裏來。他捂緊了被子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身上冒出的雞皮疙瘩怎麼都抖不掉,隻能死死閉著眼睛不斷進行心理暗示,強迫自己進入睡眠。
穆禦知道柳鋼怕雷,放不下心的大晚上跑來了醫院,可沒想到他已經睡著了,還嘴裏念念有詞說著夢話。
正打算給他掩好被子,床上那家夥突然翻了個身子坐了起來,神情呆滯地半睜著眼睛看他,嘴裏念叨了一句:“筆……”
“……”
穆禦嘴角抽了抽,上前擋住他往門口走的腳步,把他牽回床邊抱著他靜靜坐著。
他家寶貝最近心情不好,還沒有充氣老公陪著,夢遊的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