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之外,邱浩坐在台階之上,月色之下他收起了方才的笑容。也隻有此時他才能表達自己的思緒,因為他不願意經曆痛苦的女兒再看到自己愁眉苦臉的一麵。
房間之內,邱阮磨完了墨,托著袖子取過一支毛筆,在書案上的白紙上落下了一行字。她的神情從未有過的專注,也從未有過的決絕。
父親親啟: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女兒已經遠離你而去了。未能長久陪伴在您身旁是女兒的不孝,但我終究還是不能接受現在的自己。
回想著往事,那時候母親、爺爺他們都還在,一家人何其快樂。原以為那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可老天總是喜歡與人開玩笑。當那把火葬送了我們的家時我就已經知道,往日的溫馨與家人的陪伴恐怕就要成為一種奢望了。”
墨跡到這裏突然停了一下。邱阮神情恍惚,似是想到了那些消失的家人們,似是回憶起了過去的那些美好時光,但終究還是被拉回了現實。
“您是看著我長大的,知道我的理想就是某一天能嫁給一個文雅善良的公子,相夫教子過著平淡的日子。其實我的理想一直是這樣,不求對方多麼優秀,平平淡淡就好。可現在我連這個簡單的理想都已經實現不了了,我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怎麼去麵對我將來的夫君。”
啪嗒一聲,淚水低落,打濕一片書案。這是對現實的無奈,更是對那向往已久的理想告別。
“我知道,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您是女兒的不孝,但依然請您原諒女兒的任性,從小到大的唯一一次任性。我走之後,希望父親能保重身體,我走之後,希望父親不要太過悲傷。女兒並非輕生,女兒隻是在為自己的理想付出最後一絲的堅持。
最後,替女兒轉達對雲公子和柳公子的謝意。如果沒有他們,我想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見您一麵了,更沒有機會為您做最後一桌菜。這頓飯女兒吃的很開心,真的。”
筆速漸緩,邱阮心中還有無數的話想要寫下來,想要對父親說。但下筆之時卻不知道從何寫起。所以她停了下來。
門外,見到屋內燈火依然倒映出女兒身影的邱浩不由叮囑一聲:“阮兒,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屋內邱阮聞聲,思緒從回憶中拉回,“好的,我就休息了。”短暫的應答過後,她再次提筆在紙張的右下方寫上了“不孝女邱阮”五個字。
終於,她放下了筆,站起身來拿過書桌旁擺放的剪刀來。忽地她又想到了什麼,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朝房門走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邱浩赫然轉身,四目相對。一者疑惑,一者帶著滿腹的情緒。
“父親,您也休息去吧。”邱阮道。
邱浩點點頭:“沒事,你先休息,我在這裏吹會風等會就回房了。”
再無言語,邱阮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父親,將那關心的容顏烙印在自己的心頭,她緩緩的關上了門,心中道:“父親,永別了!”
終於,該做的事情似乎都已經做完了。邱阮拿著剪刀,躺在了床上。久久沉思之後,那鋒利的短刃還是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劃痕。
她安靜的躺下,將手放在被褥之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往日的美好在腦中一一浮現,但終究還是被那些無情的人撕破了。那些肮髒的笑聲,那些痛不勘言的場麵終究還是在她的眼前不停浮現著。不過很快她將忘記,徹底的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