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華走的那天,臨澤又在下雨。聽太祖公說,臨澤已經進入了雨季。
鳳兮站在竹樓廊下,伸手接著雨水。雖然早就料到皇甫華要離開,但這時候總還是免不了有些惆悵。
“怎麼,傷心了?”
一把油紙傘,一襲綠羅裙。沈碧棠搖曳生姿地從雨簾中走了來。她麵上帶著一絲得意,但眼中卻看不出什麼來。或許她的心,也終究是淡了。但還是想要來看看此時的鳳兮。
鳳兮收回手,說道:“我若說不傷心,豈非是要讓你失望了?”
沈碧棠笑著道:“我要跟他一起走。”
鳳兮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然後她又長長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沈碧棠,你其實不必來這一趟的。你有你的位置,無人可以取代。在很早以前魅姬就曾和我說過。跟在皇甫華身邊,她最羨慕的是你。”
沈碧棠略有些錯愕,但隨即就笑了起來,說道:“是啊……”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淡淡的澀意,眼角眉梢在經曆過風霜後邊的有些滄桑。然而隔著雨簾,鳳兮看到是沈碧棠,一如當初。
當初的南國女子,纖細柔媚,可煮茶聽雨,可填詩作賦,可唱鷓鴣詞……
“湘江煙水深,沙岸隔楓林。何處鷓鴣飛,日斜斑竹陰。二女虛垂淚,三閭枉自沉。惟有鷓鴣鳥,獨傷行客心……”
沈碧棠看著鳳兮蒼白的臉龐和那一雙日漸空靈的眸子。她倒是越來越像聖女了,漸漸地連人間煙火也不食了。便是要飛仙了吧……
沈碧棠走了過來,她沒有放下傘,隻是對鳳兮道:“伸手出來,我給你看看。”
鳳兮微微一笑,倒是不拒絕。把袖口往上理了理,露出皓白的腕子。
沈碧棠伸手診脈,不時看看鳳兮。而後撤了手,說道:“你放心,你能等到他回來。”
“如此,就好。”
見鳳兮這樣從容,沈碧棠反倒有些著急,“你——”
然而不等沈碧棠說什麼,鳳兮便開口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能等到他回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沈碧棠皺了皺眉,說道:“你好好保養,說不定會有轉機。”
鳳兮道:“我會保重我自己的。皇甫華……就拜托你多照顧了。”
沈碧棠歎氣似地一笑,說道:“他?向來隻有他照顧別人的份……”
鳳兮聞言,點了點頭。是啊,有他在,便是萬事周全的。可他難道就不需要別人照顧嗎?
鳳兮的心微微有些酸澀發疼。可她不想在沈碧棠麵前哭。她和皇甫華之間實在經曆了太多,不是旁人可以窺探的。同情也罷,嘲諷也罷,鳳兮統統不許。
就在鳳兮別過頭去的時候,又一把油紙傘出現在了雨裏,慢慢移動了過來。
沈碧棠轉過身看見來人,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
“啊,原來是你。我忘記了,留下的不隻是她。”說著沈碧棠又轉過臉來看向鳳兮。
來人是溫青青。
今天溫青青顯得格外安靜,她一直走到鳳兮麵前,她握著傘柄的手不斷發緊,想說什麼,但又有些難以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