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虛，我想你也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他是南國最好的樂師。我遇見他的時候……我想一想，那時候我是十六歲，還是十七歲？總之那是個很美好的年紀。我初涉政事，得到了父王的誇獎和肯定，同時還懷著所有的美好夢想，對這個世界充滿期待。我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他的，他穿著一身淡綠色繪青竹的長衫，坐在一個清水潭邊，彈奏著一首慨古吟。你知道嗎，你們南國人就是太風雅了。一舉一動都叫人心折。”
卓蘭予說到這裏的時候，自顧笑了一笑。那些美好的記憶，安撫了她千瘡百孔的心。
鳳兮說道：“我知道淩先生的大名，幼時家父曾請他來教過鳳兮一段時間指法。奈何鳳兮駑鈍，未得淩先生真傳。我還聽聞，淩先生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但一直不曾娶妻，淩家對此於他多有逼迫，想來是為了你的緣故？”
“是啊，是因為我。我們本就是兩情相悅……”
“那為何……”
“為何不在一起？”
鳳兮點了點頭，卓蘭予撐起身來，自嘲一笑，說道：“因為我是卓蘭予，因為我想成為襄王。這與他的誌向是相悖的。我亦不想他來到這肮髒的權欲之中。這裏，會讓人失望的。”
聽到最後一劇，鳳兮頗有感觸。頓了頓，鳳兮說道：“兩個人若真心相愛，便該為對方考慮，必要時做出些犧牲與妥協也未嚐不可。”
卓蘭予說道：“所以，你是願望為了皇甫華而妥協的，是嗎？”
鳳兮說道：“我不敢想象失去他我會怎樣。”
卓蘭予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其實也就那樣……這世上誰離了誰，就不能活了呢？”
鳳兮沉默，而後說道：“那你又為何這樣痛苦呢？”
卓蘭予怔了怔，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喝得很急，險些嗆著。緩了一緩，卓蘭予才又說道：“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鳳兮。”
“你也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卓蘭予看著鳳兮，鳳兮也看著卓蘭予。兩個人忽然就笑了起來，但笑容裏都有著說不盡的苦澀。
卓蘭予站起身來，說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皇甫華要出訪襄國。大概半個月後你們就能見麵了。”
“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是好消息嗎？”
“不知道……但對你來說，應該是好消息吧？”
鳳兮點了點頭，直言道：“是好消息。”
“那就好，你瞧，我們兩個，總算有一個是幸運的。”
“你會舍棄淩先生嗎？”
卓蘭予看著鳳兮，那一刻她的臉上，什麼表情都已褪盡。過了很久，她才說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鳳兮望著卓蘭予，平靜地說道：“你若是舍棄淩先生，接著就會殺了我吧？”
“這要看皇甫華如何對待淩若虛。好了，我該回去了，還有很多事要做。”
就在卓蘭予要走出去的時候，鳳兮忽然站起身來，說道：“我的愛情，是要和他時時刻刻朝朝暮暮都在一起，無論我和皇甫華之間有多少阻隔，我都會克服。我要踏實地擁抱他，牽著他的手一直到天荒地老。”
鳳兮一麵說，一麵繞過桌子走向卓蘭予。
“我絕不會像你和淩先生這樣。我會爭取的，我相信皇甫華也會爭取的。卓蘭予……我一直以為你很堅強，很大膽。可現在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你連自己的愛情都不敢去爭取！”
卓蘭予沒有回頭，但她停下了步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用一種疲憊的聲音說道：“鳳兮，我記得我提醒過你，永遠不要站在容國利益的對立麵。如果有一天，你站在了容國利益的對立麵，你還能說出今天這番話，那麼我就承認我的膽小和懦弱。”
卓蘭予打開門走了出去，鳳兮也跟了出去。
漫天繁星閃爍，像是一雙雙眼睛，看著地上的這兩個人。
夜風吹拂著飛簷上的銅鈴輕輕作響，鳳兮止步在千重殿的宮門處。她看著卓蘭予走上宮道，看著她身後不斷增加的侍婢。
這就是你要的嗎？成為襄王，算計自己的親人，放棄了自己最愛的人，每日有忙不完的事。你甚至連哭泣的時間也沒有，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在這樣鬱悶的夜晚，也隻有找我這個棋子哭訴。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