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但我能說的，隻是，對不起。有你在，皇甫華和鳳栩就不敢輕舉妄動。我怎麼可能放你離開？當然，皇甫華也許會舍棄你，但鳳栩一定不會。”
鳳兮看著卓蘭予，像是不認識她一樣。
“成為了王者，是不是都會變得這樣冷酷無情？”
卓蘭予沒有回避鳳兮的視線，但她的手在袖子裏攥成了拳頭。鳳兮那雙明亮動人的大眼睛，像是這世上最美的明珠，可現在，明珠上出現了裂痕。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她看著鳳兮眼裏的光一點點暗淡，她看著鳳兮嘴角的弧度一點點變成嘲諷。
卓蘭予心裏泛起一陣愧疚感，她想她是毀了鳳兮對這個世界的信任，對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
“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件事，永遠不要信任別人。”
鳳兮居然點了點頭，說道：“多謝襄王賜教。”
卓蘭予忽然便不忍再看著這樣的鳳兮，她走動了兩步，側身對著鳳兮，說道：“你現在就先住在千重殿裏吧，反正這裏你也熟悉。隻要不出宮，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隨意進出。我隨時歡迎你來集英殿幫我做事。你的才華……”
鳳兮打斷了卓蘭予的話，說道：“現在我忽然有點明白虞先生了，原來有時候人太聰明了，也會很煩。我累了，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見你。”
卓蘭予動了動唇，歎道：“無論如何，鳳兮，你要相信，我本人是不願這麼做的。”
鳳兮不想再看卓蘭予，她轉過了身想著偏殿走去。她冷冷的聲音從夜風中傳來。
“我知道，為了襄國，你做什麼都是為了襄國，嗬嗬嗬……”
鳳兮回到千重殿偏殿。這是她以前的房間，現在一點也沒有改變。
鳳兮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那一床的錦繡。當初她從這張床上醒來，以為自己終於開始要把握自己的人生，可現在看來……
“鳳姑娘，您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是廚房備下的銀耳小米粥，您用一點吧？”進來的是個麵生的侍女。千重殿內外都被卓蘭予重新安排了人手。
鳳兮想，把環兒留在宮外，這是幸還是不幸呢？還有殷瞳，他是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的，可他現在在哪呢？
不，不要回頭，也不要四處張望。這裏是襄國王宮，緊憑殷瞳一個人，不可能救我出去。
鳳兮握緊了雙手，她不得不接受現實。
卓蘭予軟禁了她。卓蘭予根本就不同意她去容國。
而容國……
還可以去容國嗎？皇甫華還值得信任嗎？
鳳兮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當看似翻雲覆雨劍指天下的豪氣散去後，隻留下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的猜忌。
這天大地大，可與我血脈相連的，隻剩下鳳栩一人。不可以，不可以讓他因為我而受到牽製。那個要利用他牽製他的人是卓蘭予，這已經夠讓人心寒的了，要是讓他知道卓蘭予是利用我來牽製他，他一定會心碎的。
我的哥哥呀……
那個曾經遊曆山水，說這天下奇聞異事太多，美人美景太多，隻願逍遙一世的哥哥。在國破家亡後，拿起長劍，保衛河山。
鳳栩無愧天地，無愧南國。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有父親一樣的堅毅和果決。
我的父親，我的哥哥，都是這世上最偉大的人。而我，絕不會讓她們丟臉，也絕不會成為他們的負擔。
當初在這張床上醒來，鳳兮就有了一死以全名節的覺悟，現在的她依然有這個覺悟。
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那別的事，就再也不會讓她覺得紛擾了。
鳳兮呼出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莽莽撞撞隻能求死的鳳兮了。冷靜下來，除了死，一定可以想到別的辦法的。
鳳兮了解鳳栩的個性，也了解現在南國的處境，就算鳳栩想要救自己，也沒有什麼可行性。
那皇甫華呢？
皇甫華是容王，他可以和卓蘭予直接交涉。而且他手下有人，可以組織營救。對了，當初皇甫華說過，既然敢把自己暴露給卓蘭予，就一定有法子牽製卓蘭予。現在的問題是他真的肯為了自己和卓蘭予翻臉嗎？
鳳栩這樣想著的時候，心裏忽然覺得不是滋味。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冷靜地想著皇甫華。權衡著他的勢力，權衡著他對自己的感情。
明明，明明他幾次三番舍命相救，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他，懷疑他？
鳳兮忽然對自己感到萬分的厭惡，不該的，不該這樣的。這世上總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卓蘭予說的那些都是錯的，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