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民政局門口,一個洋娃娃般的小女孩,趴在車窗上。一雙黑白分明波光盈盈的大眼睛此時正緊緊盯著民政局那扇開開合合的大門,眉心微蹙,潔白的貝齒輕輕咬著紅潤的下唇。
女孩兒皮膚很白,烏黑的頭發順順地垂在肩頭,前麵別著紅色精致的蝴蝶發卡,偶爾有風將她的柔軟的發絲揚起,她也全然不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玻璃門。
如此可愛的小女孩,引起周圍的行人頻頻側目,都忍不住隨著她的目光瞧向民政局的大門,想看看這漂亮的孩子在等著誰。
這時,民政局的玻璃大門再次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穿著一條黑色的及膝吊帶裙,圍著白色絲繡披肩,走起路來優雅嫵媚,小女孩的眉目間和這個女子似有幾分相似。
“媽媽。”終於看到那扇大門裏出現了她熟悉的身影,小女孩兒高興地呼喚著,拚命衝黑衣女子揮動著那雙白嫩的略略有些嬰兒肥的小手,“媽媽,我在這兒,我在這兒。”甜美稚嫩的嗓音,引來無數的目光。
劉素雲向女兒這邊看了看,想要過來,但是看到身後走出來的身影,她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停轉身徑直走向停在另一方向的一輛車子,跟隨那輛黑色的寶馬揚長而去。
小簡宸格揮舞的雙手停在半空,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車子駛離的方向,她想下車去追劉素雲,可是怎麼也打不開車門。
小小年紀的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媽媽走了,不要她了,她再也看不到媽媽,再也不能依偎在媽媽的懷抱裏撒嬌了。她使勁兒捶打著車門,淚水大顆大顆的從那晶瑩透亮的大眼睛裏滴落下來,砸在車窗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淚花。
她哭得很傷心,甚至沒有注意到爸爸什麼時候坐回車裏的。
看著一旁嚎啕大哭的寶貝女兒,簡峰的心都要碎了。他摟過女兒,輕輕地拍著她顫抖的小小的肩膀。可是小格子似乎一點兒都不領情,她扭動著小小的身體,掙脫了他的懷抱,倔強地將頭轉向車窗外。
簡峰無聲地歎了口氣,看來女兒還是怨他的,還是不肯接受他和素雲離婚的事,都是自己的過錯,才讓格子這麼小就離開了媽媽。
她討厭爸爸,是爸爸將媽媽趕走的。一直以來爸爸總是跟媽媽吵架,他總是讓媽媽哭。
在她僅僅四年的記憶裏,爸爸很少回家,而且每次回來都會與媽媽吵架。
記得有一次她和媽媽在客廳裏玩洋娃娃,爸爸突然回來了。
他喝醉了,將媽媽遞給他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板上,玻璃四濺,杯子裏的溫水濺了她一身。
那時的爸爸就好像是一千零一夜裏的魔鬼,麵目猙獰地看著媽媽,指著媽媽的鼻子罵媽媽是“賤貨!”。媽媽氣憤的上前扯住爸爸的衣服,拳頭如雨點般打在爸爸的身上,口裏念念有詞。
爸爸毫不憐惜媽媽,用力將發瘋一般的媽媽狠狠地推倒在沙發上,“嘭”地一聲摔門而去,偌大的房間裏回蕩著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特別害怕看到爸爸媽媽吵架,每次他們吵架,她就將自己鎖在自己的房間裏,緊緊地縮在牆角,用手拚命地捂住耳朵,來隔絕外麵的激烈的吵鬧聲。直到聽到“嘭”的一聲摔門的聲音,和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她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保姆阿姨曾經給她講過一個故事,故事裏有一個孩子從小就沒有媽媽,沒有人疼愛,生活非常可憐。她總是擔心有一天媽媽會離開,自己會變成故事裏那個可憐的小孩。所以她一直特別粘著媽媽,媽媽稍一離開她就會大哭大鬧,直到被媽媽擁入懷抱。她不在乎別人說她不乖,不懂事,不是好孩子,她隻要媽媽在身邊就好。
前幾天爸爸回來又和媽媽吵架了,這次爸爸沒有摔門出去,他動手打了媽媽,然後指著大門衝媽媽嚷著:“滾!立刻滾出我的家!”媽媽流著淚跑了出去。從那天以後,她再也沒有看到過媽媽。
今天,爸爸說要和媽媽來這裏辦點事情,所以她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那扇大門,生怕遺漏掉媽媽的身影。她看到了媽媽,但是媽媽卻沒有像以前一樣衝過來抱抱她,親親她,喊她“乖寶貝”。媽媽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是爸爸攆走了媽媽,是他趕走了最親最愛她的媽媽,她恨他!
“格子,爸爸最近公司很忙,把你送到公公家好嗎?”簡峰看著望著窗外出神的女兒,心中滿是愧疚。
簡宸格隻是安靜地盯著窗外,無聲地流著淚,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雖然沒有等到女兒的答複,簡峰還是把車開上了離開D市的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