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當她一踏進保姆市場就和孫田丐迎麵撞了個正著,不同以往,孫田丐今個兒西裝筆挺,原本幹燥的頭發也特意打上了一層厚厚的發蠟,除了粗手粗腳之下沒能打出倒三角的領帶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外,儼然許文強附體的孫田丐今日要多上海灘就有多上海灘。但變了個人兒似的孫田丐還是眨眼間被陳花枝認出,這得歸功於他鼻梁上那道地標似的刀疤,隻是這次孫田丐並沒讓她逃脫,第一時間湊了上,手腳有些不麻利地掏出了一張手繪名片,上麵的字體歪歪斜斜,但一勾一劃卻不難看出寫得很用心。陳花枝瞅著跟前比自己高上一個頭咧著嘴憨笑的大個子,又將信將疑的瞄了眼名片上的帝豪夜總會總經理的字眼,最後把眼光逗留在“經理”這兩字上,因為隻上過兩年小學的她隻認得這兩字,也是在村子裏時最常聽那些紮堆在一塊的文化人最常提起的兩字眼,畢竟他們最常掛在嘴邊的總那句“我們經理如何如何。”陳花枝第一反應是這應該是個很大的官兒,當下紅著臉忐忑問說“老爺找我有事?”很重的廣東腔。
饒是走南闖北慣了的孫田丐第一時間聽到這稱呼也沒法兒做到波瀾不驚,老臉臊的一紅,撓了撓頭,嘴皮子咧得越大,十足老男孩一枚,但也不忘正事兒,把自己的來意說了遍,至於工資,孫田丐鬼使神差地自作主張,幫她漲到兩千塊,這意味著每個月他還得無償付給陳花枝七百大洋。陳花枝當下感恩戴德,就差雙膝跪下。同趙三忌一樣,孫田丐也是個見不得女人哭的主兒,喚來一嘍囉,開車把陳花枝安頓到了一家環境幹淨衛生的旅店。隻是出乎孫田丐意料,陳花枝這次是拖家帶口進城淘金的,一個八歲的女兒,長得不像她母親,白白淨淨,一雙靈氣十足的烏黑大眼怯生生地望著孫田丐,卻也沒躲到母親背後的意思,朝孫田丐奶聲奶氣開口道說“叔叔長得好奇怪。”
孫田丐莞爾,溺愛地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俯身朝著她做了個鬼臉,小女孩很堅強地沒被嚇哭,反而繼續開口說“依叔叔的麵相早就在十五年前就該死掉了,怎麼現在還好好活著,好奇怪。”女孩眨吧著漆黑的眼眸,一臉爛漫與不解。
陳花枝聞言臉色大變,抬起手掌想要往女娃身上拍去,最後卻是沒能狠下心,中途變向死死捂住了小丫頭的嘴巴,抬起眼眸子誠惶誠恐地望著愣在當場的孫田丐,而後者卻如毫無所覺,他清楚記得,自己鼻梁上的刀疤就是在十五年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