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修所知無誤,昨夜錢開連夜奔往兵營,原以為會得到有力相助,卻不料營中將軍俱視太後懿旨為無物,隻聽從兵符與皇上的親自調遣。錢開異常憤怒,在營中大吵大擾,反被軍中將領斥責了一番。最後雙方達成共識,以太後懿旨為出軍理由,所有責任由錢開負責,並且隻同意明日一早出兵。錢開無法隻得應承,於是便拖到次日清晨才包圍了皇城。
其實這種兵營獨大的事情自西朝開國便已然存在,西朝國君俱都崇尚武學,所以給以兵營將士的權利往往高於文臣,這才導致了今日尷尬的場麵。
城外軍趕赴皇宮時已是早市的開始,大批的士兵湧進祁安城令得平民百姓惶恐不已。因著昨夜郡主府邊和花巷的血流成河,所以不安的恐懼一直在黎民百姓中傳播擴散,待到城外軍進駐祁安城時,有些百姓已在考慮逃亡。隻是他們不解,為何戰爭會從國都開始打起?並且來的那麼突然,毫無征兆?
錢開隨軍趕赴祁安城,路途也偶然瞥見花巷人聲鼎沸,鮮血、屍體一類的詞從平民百姓口中說出,讓人驚恐不已。他緊皺眉頭,原本昨夜便可進行鎮壓,奈何城外軍固執如牛——他抬眸看向側前方的城外軍大將軍李昊,不由得滿目憤怒。
到達皇宮門前時,守門的士兵是傳說中的白色盔甲軍。錢開眯縫著眼道:“看來昨夜他們已經占領了皇宮。”話語難免帶了些埋怨與憤怒。
李昊眼見著宮門侍衛換了人,自知理虧但並不低頭,他抬起手中的馬韁道:“那我們再占領回來。”城外軍驍勇善戰,且士兵個個身強體壯,比起宮中王湔所率的禁衛軍還要厲害一個檔次,不然也不配做為守衛祁安城的最後一支軍隊。
李昊縱身下馬,在宮門前與軍事下屬討論起攻城之法。錢開是文臣,對於行軍打仗之事毫無頭緒,隻得遠目看向宮內。
軍隊已經占領了皇宮,想必她也已被囚禁吧。景仁太後作為新帝的生母,自然不會受到過分的刑責,但她還是會怕吧。錢開想起她懼黑,不知這一夜是怎麼熬過來的。
就在這時,原本大門緊鎖的宮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馬蹄嘚嘚聲隨後傳來。李昊麵色冷然,縱身上馬,嚴陣以待。
宮門內駕馬駛出兩列騎兵,隨後又是兩列步兵,清一色白色盔甲。他們整齊的踏著步伐,在宮門前站成兩路縱隊,中間空留寬敞的地方。看著陣勢一點不像是來打仗的,倒像極了迎賓隊伍。
李昊本以為是前來迎戰的軍隊,見他們這樣布陣也傻了眼。這算什麼,主動將皇城送還?
不過片刻,宮門又駛出一匹駿馬,李昊遠目遙望卻大吃了一驚,他喃道:“太子殿下?”他繼而轉頭問道:“錢大人,為何不知會與本將,這是太子殿下啊?”
錢開之前尚未肯定,如今便知卻是林渠琛歸來。他冷笑一聲道:“誰知什麼太子殿下,涼國一役他已經為國捐軀,我隻知新帝,難道李將軍要造反不成?”李昊畢竟是武將,被錢開這一問弄的愣住了。被扣上叛國的帽子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林渠琛縱馬而來,並不在意李昊和他殺氣騰騰的城外軍。他傲立馬上,一句話不說隻是看著李昊。他是太子,也是曾經領兵征戰的將軍,他知道一個將軍的尊嚴與驕傲,他要用這份傲然令他們折服。
李昊生性草莽,一根筋。先帝在時他便唯先帝是舉,林渠光繼位後他眼裏便隻有林渠光,他不在意身份血統,隻要你坐在皇位上,他便聽你的。所以他雖敬佩林渠琛自小生在皇家,卻在軍營中摸爬滾打,但不代表他會對其俯首稱臣。但是這一次,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林渠琛的威嚴,感受到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或許這便是真正的帝王相吧。
李昊有些示弱,胯下的馬兒也漸漸焦躁不安起來。他橫下心道:“太子殿下歸來乃是我朝之福,但新帝繼承大統已過兩載,不知太子殿下如今占領皇宮意欲何為?我城外軍乃守衛祁安城的最後一道防線,昨夜城中屢發戰事,太子殿下可以給下官一個合理的解釋嗎?”他麵上雖義正言辭,心中還是有些打鼓。
他雖隻聽從帝王與兵符的召喚,但並不代表他毫無人性。當年太子軍團與城外軍關係不差,他與原兵部尚書之子林申亦是多年好友,雖政見不同,但二人感情依舊深厚。林申隨林渠琛趕赴涼國,一朝覆滅之後他不是沒有憤怒,也曾想過出兵搜救。但骨子裏聽從帝王兵符調遣的堅持令他退縮,這也成為他時至今日仍時時懊惱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