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第四章 自甘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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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宋無涯兩眼出神地凝視著眼前這位容顏殊麗的未婚妻，心頭忽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這種心境就好像是自己在得了癌症即將不久於人世後又走了狗屎運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一悲一喜，仿佛是兩個恍若似真的夢，相互交纏，難分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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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司徒雯也在凝視著宋無涯這位熟悉而陌生的殺父仇人，心底驟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恨意，卻又夾雜著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與惋惜。這個人與自己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感情尚好。兩人是自幼定了親，理所當然的視對方為自己將來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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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後來，宋無涯漸漸變得浮浪刁滑，不務正業，她失望過，怨憤過，但最終畢竟打算認命。一來是因為父親對他的寬容與庇護；二來是她覺得自己的這位未婚夫婿雖然浮滑無行，但畢竟並沒有大的過惡，本性並不壞，將來未嚐沒有改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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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然而，所有的冀望與所有的舊情都在那個血腥淒慘的夜晚徹底改變：他殺了自己的父親！雖然她並不願相信，也不肯接受這個令人震驚的慘變，但是證據俱在，由不得她信或是不信。或許正是因為心中暗藏著那麼一絲不可言說的舊日情份，她心中的恨意更加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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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此刻，眼前這位蓬頭垢麵、身著囚服的男人隻是殺父大仇，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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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兩人的目光交錯片刻後，隻聽見“啪”地一聲響，宋無涯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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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司徒雯嘴角斜翹，露出鄙夷的笑容，冷冷地道：“怎麼？你托人請我來，就是為了做戲給我看？你以為抽自己一巴掌，我就能原諒你？這也未免太可笑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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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宋無涯低著頭苦笑道：“隻是有蚊子咬。”其實他抽自己一個巴掌既是提醒自己不要在這個緊要關頭走神兒，也是為了懲罰之前的那一個“自己”：有了這麼一位美如天仙的未婚妻，居然還去眠花宿柳，連半老徐娘都要勾搭調戲，真是混帳得沒了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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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司徒雯的口氣放緩了些，說道：“我把醜話說在前頭：我這次來，絕不是對你的態度有任何轉變，完全是看在你那位姓白的朋友的份兒上。他為了請我過來，硬是在我家院子裏站了整整一夜，不停地辯說不是你殺的人。真沒想到，你這種不值一錢的混帳，居然能結交到這樣肯為你用心的朋友，也算是我看走了眼。所以呢，這大清早我就過來瞧上一瞧，看看你究竟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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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宋無涯歎了口氣，道：“司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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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這個陌生而有距離感的稱呼讓司徒雯覺得有些詫異，目光刷地射落在他的眼睛上，想從那兒找到幾分愧疚的表露：如果不是愧疚，又何至於如此表現得如此生份與疏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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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你說。”司徒雯麵色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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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宋無涯想了想，字斟句酌地開口說道：“據我分析，你爹真不是我殺的，我真的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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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司徒雯冷笑著打斷了他：“哈哈，據你分析？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心裏不清楚嗎？這還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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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宋無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司徒姑娘，我知道我空口無憑地說我沒殺人，你定然不會相信。我隻求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你叔父司徒縣令再次提審我，我一定會當堂重新厘清此案，查出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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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這句話隱藏的用心挑起了司徒雯的恨意，一雙妙目突然噴出火來，指著宋無涯憤恨地大聲道：“真凶就是你！你居然指望著借由我攀上我叔父來翻案，死了這條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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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一言既畢，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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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眼看一線生機轉瞬即逝，宋無涯大聲發誓道：“如果真凶是我，那我就是豬狗不如。也不用聘請什麼神劊子手‘割不死’劉老頭兒，我甘願自己動手淩遲自己，自剮三千六百刀，一刀也不會少。割下的這每一片肉，瘦的醃好了給你當零嘴吃，一天一片夠讓你吃上十年；肥的煎出油來讓你當燈油點，也夠你點上一年半載；頭骨由你拿去上漆做成馬桶，骨架給你晾衣服曬襪子，以消你心頭之恨！令尊待我親如子侄，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若是得知我因為他老人家而含冤受刑，隻怕也會魂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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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這一番言辭說得十分之激烈堅決，司徒雯聽得渾身一顫，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詫異地凝視著宋無涯，似乎剛剛認識這個人。在她的印象裏，這人以往在自己麵前除了油嘴滑舌就是推諉逃避，全然沒半點男子漢的模樣，也從來都不曾表現得像現在這樣大義凜然、敢作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