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新提起海辰的時候,流瀲總是想到另一個人,然後心就生生地疼。流瀲給海辰講述了那個叫唯熠的人,流瀲說,如果能再次遇見,她一定不知道該怎麼辦。
項新卻說:“那就問一句,你好嗎?”
項新或許不懂她的感覺,因為有時候,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這次“致秀”平麵模特大賽進入尾聲,網絡上也掀起了投票大戰,流瀲以獲得8成的票數,成為當之無愧的人氣王。流瀲一邊讚歎著項新強大的網絡推廣能力,一邊為最後決賽犯愁。決賽的內容是樂器,也就是說,流瀲必須要在比賽前練練手才行。
人氣能和流瀲抗衡的基本上隻剩下那個叫甘薇薇的女生,跟流瀲還是同班同學。甘薇薇熱情如火,身段妖豔多姿,家境優渥,精通多種樂器,實力不容小覷。兩個人平時見了麵,也隻是簡單地打聲招呼,基本零交流。
比賽那天,流瀲搬出了晨雅的豎琴。決定彈晨雅的豎琴時,流瀲小心翼翼地詢問了媽媽的意見,媽媽沒表態,最後是爸爸出了聲,把晨雅的豎琴搬出來,讓流瀲好好比賽。流瀲的豎琴就是跟晨雅一起學的,不過那個時候,晨雅總是彈得比她好。晨雅彈琴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表情,很陶醉的樣子,白衣飄飄,跟仙女一樣。
而今,流瀲決定搬出晨雅的豎琴,是為了紀念,紀念她的姐姐,晨雅。
流瀲站在舞台中間,說:“我常常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著,我有一個很愛的人,但是她已經過世了。我帶著她最愛的豎琴來到這裏,隻是想告訴她,我一直很努力,希望做得更好,我不想當任何人的影子,我就是我,我想睜開眼睛,看透世間風景。”
流瀲的表演非常有感染力,那種淡淡的悲傷,仿佛水流一樣的旋律,浸透每一個人的心田。如果說流瀲是水,那麼甘薇薇就是火,熱情如火,灼眼的紅玫瑰一樣燦爛。甘薇薇的鋼琴表演結束,項新幾乎可以篤定,這場比賽,甘薇薇輸了。
從氣質來講,甘薇薇太過外放,反而讓人一時接受不來。流瀲清茶一樣的味道,非常沁人心脾,讓人很舒服。項新去後台找流瀲,路過一個角落的時候,聽到甘薇薇正小聲地在跟什麼人說話,“那些評委跟我爸的關係很好,昨天我才在我爸的公司見過他們,所以……”
項新皺眉,停住了腳步,感到非常不悅,正要衝過去打斷那個人的時候,流瀲在另一個方向跟他打招呼。項新跑過去,看著心情異常愉悅的流瀲,“流瀲,我們現在就走吧。”
“為什麼?”流瀲不解,比賽結果待會就要公布了,為什麼項新要這麼急著離開?
項新抓住流瀲的雙臂,“你聽我說,這不是一個比賽,這是一場交易,金錢的交易。”
宣布比賽結果的那一刻,流瀲坐在觀眾席上,眼神靜靜凝望著前方,眼神似乎是空洞的,她的眼神透過某種東西,停在不知何種空間。項新就坐在她旁邊,聽到比賽結果的那一刻,流瀲抿住了嘴唇,臉上是一種非常怪異的表情。
冠軍是甘薇薇,知曉結果的那一刻,底下一片嘩然,因為這個結果有點出乎人的意料。流瀲冷眼看著台上正誇張哭泣的甘薇薇,她哭得非常動人,連流瀲都差點信以為真。可是這一切,隻不過是演戲,一場免費的戲而已。拒絕了甘薇薇邀她上台的請求,流瀲即時與項新離開了比賽現場。
可是之後事情的發展是流瀲所始料不及的,網絡上接近8成的網友不滿意這個結果,紛紛要求評委給出一個理由,事情越傳越大,甘薇薇的父親與評委的關係被細心的網友八出來了,甘薇薇的父親甚至親自出麵否認了這個傳聞,稱與評委雖是朋友,卻不曾幹涉過比賽結果。甘薇薇的支持者也開始在網上攻擊流瀲,大罵她輸不起。所幸的是,流瀲的支持者比甘薇薇多,她們用辛辣的語言諷刺了甘薇薇早知比賽結果,卻在頒獎現場假哭事件。更甚者,有網友貼出了那群評委與甘薇薇父親的合照。
可是媒體往往不是網友所能掌握的,報紙上,關於這次的報道越來越不利於流瀲,一時讓大眾也沒了個方向。流瀲看起來並不在意,隻是每次聽到周圍人的閑言閑語,覺得不厭其煩。比賽終究隻是比賽,不是生活的全部,而且事件最終會落下帷幕,很快被人淡忘。流瀲承認這次事件對自己的衝擊很大,但也隻是這樣子而已,過去了就過去了,人總是要向前看。如果不是甘薇薇一次又一次地挑釁自己,流瀲想必是不會罵出那句賤人的。
流瀲更想不到,自己會因為這件事,跟他再度重逢。
51
宇氏集團最新一季的香水廣告打算在他們這群“致秀”五強選手中挑選一個,而她跟甘薇薇更是成為了重點邀請對象。其實流瀲對拍廣告興致缺缺,她跟甘薇薇強大的野心不一樣,她沒有進入娛樂圈的欲望,對自己出現在電視上也沒有任何興趣。
可是項新卻死活要她去參加香水廣告的評選,那款香水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悅己”,取自女為悅己者容。流瀲當然知道項新的意圖,他是想讓她搶過“悅己”的代言,滅滅甘薇薇的囂張氣焰。可是流瀲沒想到多年以後的重逢,竟然發現在這樣的時刻。
那天,流瀲意興闌珊地坐在一旁,聽見那個負責人說什麼宇氏集團的少爺會過來親自選出最適合“悅己”的代言人。聽到外麵有腳步聲,流瀲剛一抬頭,立刻撞進那雙幹淨清澈,如同深潭般的眼睛裏。那雙眼睛在看見自己的那一刻,微微閃了閃,很快被淡漠填滿。
流瀲突然想起17歲第一次遇見他的樣子,他也是這樣麵無表情地看過來,眼睛裏滿是淡漠與疏離,閃著瀲灩的光波,卻冰冷勝雪。流瀲怎會忘記那張精致的麵容,那張臉的輪廓,鼻子的高度,嘴唇的幅度,象牙般的肌膚。多年以後,那張臉依舊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流瀲動了動嘴唇,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腳定在原地,像被點了穴一樣。周圍響起了一連串的吸氣聲,所有人呆呆站立在原地,似乎忘了來這裏的目的。唯熠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所到之處永遠是別人難以掩飾的驚豔之情。
熠,這隻是我的幻覺嗎?還是你隻是出現在我的夢裏。
唯熠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仿佛並不認識流瀲一樣,項新卻察覺到了流瀲的變化,輕輕在她耳邊問她怎麼了。流瀲卻盯著唯熠的臉,什麼話都沒有說。
唯熠站在人群中,淡淡地往她這邊掃了一樣,然後用手語不知道講了什麼話。他旁邊的隨從代為解釋道:“我家少爺說,選誰由你們決定,隻需要把結果告訴他就可以了,但最好不要讓他失望,因為有些人他不想見到。”
隻是那麼匆匆一眼,唯熠很快地消失在她的眼前,仿佛他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流瀲立在原地,胸口沉甸甸地疼,這就是他們多年後的重逢,陌生得仿若不曾相識。那個說著要為她勇敢的少年,今日此時,隻把她當成是透明的。
流瀲注意到了唯熠手背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他依舊很瘦,甚至比以前還要瘦。可是他眼裏的疏離,她卻從未見過,即便初相識,她都未曾在唯熠的眼睛裏看到過的疏離。從前的他也是淡漠如冰,可是不會有這種刺骨的寒意,仿佛窗外呼嘯的寒風,摧毀一個冬季。
這三年來,我們在各自互不相幹的世界裏,經曆著什麼?
流瀲最終還是追出去了,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裏,直直追出去。追到外麵的時候,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然後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似乎還是反應不過來。項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問:“你認識那個男生?”
“他就是唯熠。”流瀲淡淡回了一句,項新卻皺了皺眉,這個叫唯熠的男孩子比他想象中還要漂亮很多,嗯,用漂亮來形容麼?總之就是非常好看,項新自己也是男生,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詞彙來形容那個叫唯熠的男生。而且,很明顯的是,唯熠似乎跟普通人不太一樣,是哪裏不一樣呢?對了,他從頭到尾沒開過口,全程用手語來交流。
可是流瀲從來沒跟自己說過,那個叫唯熠的人,不能開口說話。項新以為自己隻是在心裏這麼想,沒想到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流瀲愣了一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熠,以前是會講話的。”流瀲隻記得,唯熠不喜歡跟陌生人講話,就會用手語或者直接寫出來,可是他從來沒有試過帶著一個發言人,幫他翻譯手語。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唯熠有了這個習慣呢?
三年的光景,竟然讓她跟唯熠之間陌生到這個地步,甚至,她已經不認識那個叫唯熠的男生了,那個當年還會臉紅的少年。
52
一切的故事,要回溯到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