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知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藍色的絲帕。
絲帕的質地還是很不錯的,像是漳州城的特供品,隻是那上麵的刺繡真的很糟糕,針法糟糕、構圖糟糕,就連那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這樣的刺繡絲帕簡直是髒人眼睛,可是蕭景知偏偏就看呆了,他接過那絲帕,細細分辨著上麵的字,他隻認得兩個字:周槿,最後那個字他並不認得。
恍惚中好像有個女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就像是咒語一樣。
以後這方手帕要時時刻刻帶在身邊,我會突擊檢查的……
等哪一天你成親了,新娘不是我,等新娘發現這個絲帕之後,知道上麵繡的是人名,但就是不知道那個字怎麼念,不知道是誰,想咒人都咒不了,多好玩啊……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隻覺得聲音熟悉,熟悉得讓他有些心酸,有些壓抑。
“皇上,你怎麼了?”阿依古麗看出他的失神,伸手就要將那絲帕拿回來,誰知蕭景知順手將那絲帕放在衣袖裏,沉聲道:“朕還有些折子要批閱,天也不早了,你先歇息吧。”
他的表情是柔和的,卻也是壓抑的,阿依古麗都看得出來,可是他的表現過於平靜,讓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小連子將彰德宮的折子拿過來,蕭景知點了盞燈,靜靜地看折子,兩人隔著一個屏風,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界。
“沒事的,這才隻是剛開始,你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磨合就好了,他總不會一直都有那樣多的折子看的,而且他還故意到了你,並沒有回彰德宮批閱,而是留在這裏,多貼心,是不是?”阿依古麗安慰自己,她想到那方藍色的絲帕,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籠罩了她:為什麼他會對那絲帕那樣在意?
阿依古麗雖不認識漢字,但她很聰明,那絲帕她隻看過了一眼,便大概記得拿三個字是如何寫的了,雖說可能筆畫並不全,但並不妨礙識別。
前兩個字叫周槿,最後一個字沒有人能認得出來,難道是他夫人的名字?
若是他那過世的夫人倒還好了,最怕那個叫周槿什麼的女人還在世上。
“小連子,你跟皇上不短日子了,知道有個叫周槿什麼的麼?”阿依古麗隻是問一問而已,本就沒有奢望著能從他口裏得到什麼答案,而小連子果真沒有讓她失望,他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真是沒用的東西!
阿依古麗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等著那個周槿什麼的女人自己出現。
這種被動的感覺真的很不爽,她不能坐以待斃,至少現在她和蕭景知是相處在一起的,她要努力一把。
大周的後宮,是蕭景知的後宮,也是阿依古麗的後宮。
沒有別的妃子,沒有太後,這是相當簡單的後宮了,也是非常適合阿依古麗的後宮。
蕭景知上朝的時候是顧不上她的,但隻要他回到後宮,她總會跟著他,就像是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蕭景知那樣溫和的人是不會發火的,阿依古麗的想法不錯,但她慢慢就察覺到不舒服了,他雖還是對她笑,可那笑意不達眼底,總帶著幾分跑神。
她每夜都在他的寢宮,隻是兩人並沒有同床共枕,他每日都會看奏章,時不時會拿出那方藍色的絲帕失神地看著,看到深夜會趴在書桌上睡著。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作為使者來大周時候的情景,那時候他對自己也是這樣的溫柔疏離,隻是那時她隻看到了他的溫柔,並沒有在意他的疏離,潛意識裏她一直覺得就算他是座冰山,她也能將他融化,可是他用這樣的笑臉將她隔離了,任她如何說如何做,他都像是看不到。
隻要努力,總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的好的。
阿依古麗就這樣一直相信著,而蕭景知那邊這段日子過得也很是糾結。
那方藍色絲帕打開了他記憶的一個小角,他無數次猜想過“周槿”後麵的那個字,輕鬆就能和大燕皇宮的那個女人聯係在一起。
可是,一切都不對。
小竹說過的,他以前有個一個夫人,確實姓周,是大燕原丞相周銘的養女,他們之間的感情極好,坊間現在還流傳著兩人之間的趣事,甚至有些稍稍做了藝術加工都被搬上了戲台。
可他的夫人怎麼會是周槿歡?
周槿歡和趙瑜之間的事情,他不是太明白,但作為男人他知道趙瑜愛她,況且他們有個孩子,她也對宮裏的事情熟稔無比,根本就不可能是個大臣之妻。
最重要的是最後那個字叫什麼,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叫“周槿x”的簡直太多了,不是麼?
他總是這樣慢條斯理地和自己講道理,可是還免不了多想,而他也不想去找小竹求證什麼,他回避了。
“皇上,蒙大人求見。”小連子打斷了他,他微微皺眉:“讓他進來吧。”
所謂的蒙大人就是小竹,小竹原名蒙新。
“微臣叩見皇上。”小竹行禮,蕭景知抬手:“起來吧,說說看,大燕那邊如何。”
皇陵走水、白果樹案件、泰山封禪、翻修祠堂,沒有一件事落下的,蕭景知細細聽著,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