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封信,一封蕭景知寫給她的信,信不長不短,每一句話都刺痛她的心。
有他們在梅花間的初見,有他誤入她沐浴時的窘迫,有她在晴雨亭對他的質問,有她追著他到軍營裏挨的軍棍,有她在漳州城給他買的情侶絲帕,有新婚夜他緊急趕來的風塵,有他們喪子之時擁在一起的淚水,有他們偷偷到大理寺去找的證據,有他們共赴朔州的一路樂聲,更有他們在朔州城的那一段美妙生活……
這些回憶都很美好,美好得讓她都不忍卒讀,可是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心猛地一抽,將信放在一邊,摸摸自己的小腹,將自己的臉埋在膝蓋裏。
“景知說他逃走了,是他在騙我還是你?”她的聲音並不大,蘇婉神色有些黯然,擠出一個笑:“蕭將軍是想讓您活著,讓您和小公子都活著……”
“你怎麼知道他的存在?”她的話沒有說清楚,但蘇婉知道她口裏的“他”指的是她和蕭景知的孩子。
“不僅婉兒知道,就連趙瑜都知道。”這是一劑強心針,周槿歡的神色立馬從悲戚變成了防備,蘇婉則接著道:“姑娘,那是蕭將軍唯一的血脈,您若是真的愛他,就不會自暴自棄,讓自己受傷害。”
“與其讓我帶著他們的孩子被囚禁在這大燕的皇宮裏,我寧願帶著他和景知在陰間相聚。”
“可是,蕭將軍並不讓你這樣做,不是麼?”
蘇婉的這話是事實,所以她憤怒,說話也就不過腦子了,完全是在發泄自己的悲傷:“周氏夫婦加上景知的命,我該殺了你,蘇婉!”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了許久,最後蘇婉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到一把匕首,跪在她跟前,將匕首交給她:“婉兒早知道會有這樣一天,所以……姑娘,動手吧。”
“你害死了周氏夫婦已經觸犯了我的大忌,現在景知更是因為你被害死,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了你?”將匕首緊緊抓在手裏,她的理智早就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連襪子都沒有穿,下了床,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插入她的胸口,朦朧中聽到了金屬刺入皮膚的聲音,鮮血慢慢侵染了外衣,蘇婉的下唇狠狠咬著,冷汗從額上下滑,眼睛沒有離開她,慢慢道:“姑娘真的想讓婉兒死?”
周槿歡還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那鮮紅的血發愣,她人就緩緩地倒在地上:她死了?
將手裏的匕首丟掉,她遠遠地縮在一邊,看著在血泊裏的蘇婉,眼神沒有焦點,好似和這個世界都隔絕了。
“啊!”宮女一進門就看到了滿身是血的蘇婉和縮在床邊的周槿歡,驚叫起來。
尖叫引來門口的守衛,馬上有人跑到趙瑜那邊講明了情況,趙瑜也顧不得批改奏折,帶著禦醫就朝著白鷺閣去了。
“將她帶下去。”略有些嫌棄地朝著蘇婉指指,上前幾步將周槿歡抱在懷裏,輕輕放在床上,轉頭對禦醫道:“愣在那裏做什麼,還不來看看她怎麼樣?”
趙瑜的喜怒無常是出名的,那禦醫也不敢多說什麼,聽話地給周槿歡把脈。
“這位姑娘大悲大傷,現下雖然醒了,但身子還是虛,需要好好休息,微臣給她開個安神的方子……”那禦醫的話不少,趙瑜聽出來她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便擺手讓他先行下去了。
“奴才監督他們抓藥。”小孟子跟著趙瑜太久,隻要他一個眼神就知道要怎麼辦。
這下,整個房間裏就剩下了他們兩人了。
“這匕首是哪裏來的?”尷尬沉悶的氣氛是趙瑜打破的,隻見他手拿著那把刺傷蘇婉的匕首,細細摸著那刀鋒,不一會兒指尖就有血珠冒出來。
“……”周槿歡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用被子將自己的身子圈住,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蒼白的小臉上帶著絕望的表情。
趙瑜是一國之君,大凡是他的問話,沒有人能裝作沒有聽到,不盡興回答的,但這個時候的周槿歡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還真的讓他有些不忍心責備,將匕首丟在一旁,隔著被子將她抱在懷裏,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背,輕聲道:“你在害怕什麼?”
“……”她隻是瞪著眼睛,不過眼眸裏沒有實物,隻有空曠,他的溫柔很少見,對於她額沉默,他難得的有耐心,撿起來了他以往作假的虛情:“自從你和他去朔州城之後,朕就在想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像這樣擁著你,真實地擁著你?”
“趙瑜,景知他根本就沒有死,對不對?”她終於說話了,但第一句卻還是有關蕭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