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冉的話一出口，張莉握的手一抖，握在手裏的咖啡杯翻倒在地毯上。尚小冉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傷人了，忙站起來幫著擦張莉弄髒的衣服。張莉看著地上忙活的女兒，眨了眨眼睛望著天花板，難道二十年的距離真的越不過去了嗎？
張莉換了衣服回到二樓，尚小冉還站在那裏，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神裏滿是愧疚。張莉歎了口氣轉身往電梯走去，“來吧。”尚小冉愣了一下忙跟過去。
出租車裏，尚小冉和張莉並肩坐在後排，誰都沒有說話。尚小冉下意識的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母親的側臉，即使化了淡淡的妝眼角的皺紋也遮不住。五十歲的人了，即使保養得再好也不複當年的風采。
“我們要去哪裏？”尚小冉怯怯的問。
“去醫院。”張莉淡淡的說，眼神裏難掩失望，“你不是要做親子鑒定嗎？”
尚小冉的心一下子灰了，其實她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當初她說出這句話隻是因為張莉說要她跟著回新加坡，她下意識的居然說出了這句話。雖然她一直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但是從心底來說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有人關心有人疼愛的幸福感，可是如果鑒定結果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這兩天來的幸福就會和之前的錯誤認親一樣，成為陽光下的肥皂泡沫，短暫的精彩之後便是徹底的破碎，破碎到難以找尋，破碎到撕心裂肺。
現在她是多麼的想大聲的說不，多麼的想就這樣推開車門從疾馳的車上滾出去，哪怕就這樣死掉她也不想經曆再一次心靈上的折磨。可是她不能，這一切都是她提出的，是她自己要求親手毀掉到手的幸福。
尚小冉還沒從矛盾中緩過神來車已經停在醫院的門前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走到采集室的門前，尚小冉的心開始狂跳，難以抑製的悲壯油然而生。她借口去廁所便逃開了，留下張莉看著她的背影出神。張莉歎了口氣便無力的靠在牆上，她是多麼的希望尚小冉能在這個時候撲過來對她說不做鑒定了，跟她回家。雖然作為母親的直覺，她相信尚小冉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可是難道這樣的血緣關係要靠那一紙冰冷的數據來證明嗎？難道她對於這份母女情沒有半點留戀和期盼嗎？難道她就那樣想和她撇清關係嗎？這對於一個急於表達母愛的母親無疑是最大的傷害。
張莉的眼前又浮現出當年那個躺在她懷裏酣睡的嬰孩，以及最後的那個失誤，那個造成二十多年尋找和現在的尷尬局麵的源頭。
采集完血樣，剩下的就交給醫院了。這個承擔著不知道少家庭的悲歡離合的地方現在又要決定一個家庭的命運了。
從醫院出來張莉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拉著尚小冉帶自己去逛街。就像每一對母女都會做的那樣，手挽手的走在街上，承擔著路人羨慕的眼光。這樣的場景是張莉幻想了無數次的，每次走在新加坡的街頭她都會幻想著和女兒一起逛街，談論著時下流行的風潮，聽女兒說學校的事情，或者看她嬌羞的說起喜歡的男生，這一切對於一個失去過孩子的母親是多麼的奢侈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