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他的爸爸還活著。他可以不那麼害怕了,他們會好的。
而那個女孩停下了,沒再哭出聲音。
那間手術室裏傳來歎息了,推出來的冰冷的一張床上的人。
她失去了媽媽,男孩蹲在那裏想。
後來,女孩被一個老奶奶帶走了。
他支撐著地麵起來,顫抖著去看他的爸爸。那個滿身插著管子,還帶著呼吸機的人,已經完全認不出了。
“對不起……”
眼淚湧出眼眶的時候,他哽咽著說出這句話。
那是一個幸運者,對一個不幸者的愧疚。至少在那時,自己是幸運的那一個。
他雙手捂著臉,努力阻止身體的顫抖。
“你爸爸,還好嗎?”
那日手術室門前很亂,她聽到了有人在找姓周的家屬。那一家人,姓周。幼小的林格永遠記得那一天。
林格將下巴枕在膝蓋上,她並沒有接受這句對不起。
一場車禍,兩個家庭受難。那兩個孩子,無助地蹲在牆邊。
是人禍,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他們都是受害者,沒必要彼此道歉。這樣的寬慰,沒有任何出發點和意義。
“他活下來了。”
蔚藍的聲音很低沉,氣感從唇齒間溢出。那是那天的他,得到的有效信息。
“後來我才知道,就是在那一次,他被查出肝癌晚期。沒過幾年,他去世了。”
他接著說。
“可是那個時候的我,每天都在玩遊戲。他罵我的時候,我還叛逆地回給他。”
講到這裏,他苦笑著。
他在父親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裏,並未能讓他無憾離開。
“那你,一直跟你媽媽生活嗎?”
“我爸死後,她改嫁了。”
他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講到母親的改嫁,後來他們還有了新的孩子。
林格黯然,這些年來,蔚藍也過得並不好。
“他們對你不好嗎?”
家庭的破碎和重組,無疑在是給一個孩子傷口上撒鹽。
“他們對我挺好的。”
他搖了搖頭,抿緊薄唇。
自己完全沒有理由去反對媽媽改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屆時他已經上了高中,這些道理他都明白。
他也不是小孩子,不再天真地以為所有的繼父繼母都是魔鬼。
並沒有不好,媽媽還是關心他的,希望他能上個好一點的大學。繼父也並不是什麼壞人,對他該做的都做到。家長會也會幫他開,也會在同學和老師麵前維護他的麵子。
就是他覺得,自己不該在那裏待著。
所以他不顧媽媽的反對,非要來做電競。因為他想要遠離那個其樂融融的家庭,他想要遠離那種多餘的感覺到。隻要他走開,就沒有人提醒他的冗餘。
如果他能獨立地讀完大學,以後他也會盡量少地去打擾他們。
“我弟弟很可愛,我想他把我當成親哥哥了吧。”
聽到他的這一句,林格覺得心裏咯噔了一下。
可是蔚藍呢,他總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把他當成親弟弟。
越是這樣,他就越想逃離。
那天的電話應該是來自他的媽媽。他一定是微笑著接完電話,報喜不報憂。
隻是掛了電話,他才能麵對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