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伊祁箬一笑,摘了遮麵,又掀了那副人皮麵具,緩緩搖頭道:“你是來,不是回。”
——這裏,從來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國,何談回之一字?
越千辰沒有去辯駁她話裏的意思,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她問:“你為什麼不回來?”
聽上去像是沒道理的一句話,可她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為什麼,自己不回來宸極府,反而,卻還宿在太傅府呢?
嗬,她心頭一笑,本來,那理由卻是簡單。
朝東麵的側帽台一望,她輕描淡寫道:“近來身上煞氣太重,戾氣也太重,惡德勝過了以往,自然是要躲著這兒遠些的。”
越千辰多少的話,被這麼一句說來,也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這話裏,他倒真是分不清幾分真假呢。
兩人對麵相望,隔了好一會子,他忽然極盡無奈的哼笑出生,一麵搖著頭,一麵道:“你說你這輩子是何必?”
伊祁箬也笑了兩聲,自己也是不解,“是,我也想不明白,是何必。”說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卻是極為鄭重的對他斥道:“滾吧,世子想救你一命,我自然不會靠著他的地方殺你,轉身朝後走,來日你若贏了我,莫說一抔白骨,紫闕都是你的。”
嗬,原是,放過自己,也是為著另一個人的道理,越千辰忽然覺得心頭發空,默默的,便想起了早前聶逐鹿的話。
眸光倏爾一斂,他並沒有轉頭離去,反而疾步閃身到了她身邊,一手死死的抓緊了她的腕子,拉著她便要一起出去。
伊祁箬眉頭一皺,狠狠一甩卻愣是不曾將他甩開,腳下難得站定了,衝他厲聲一喝:“你做什麼?!”
越千辰看了眼東麵,道:“靠著側帽台你不殺我,那我們出去。”深吸一口氣,他問:“城外如何?”
伊祁箬心頭有些不祥的預感,強壓著虛晃,沉聲問了一句:“你什麼意思?”
越千辰默然看了他許久。
而後,他看著她,一字一字的說:“逐鹿告訴我……你未必是想殺我的。前些日子在天狼穀,我也漸漸看明白了許多舊日看不到的地方,我就是想試一試,你到底想不想殺我。”錯了一步正身靠近她,他微低著頭,與她額間幾乎要碰上,斂著氣息,道:“我想弄明白,你為什麼,想殺我。”
伊祁箬在那一瞬間恨不得將聶逐鹿叫過來也如姬格一般,狠狠賞一頓鞭子過去。
“你這是自己找死?”狠狠壓下心頭的慌張與惶惑,她冷聲一哼,就著他鬆勁兒的時候,往後一步,看著他問道:“你確定你真的要賭這一把?若是我不留你這條命,出了城你必死無疑。”
她問:“我值得嗎?”
“值得。”
——這兩個字,他答的極是幹脆,然而眼中,卻不帶什麼旖旎情意。
“有意思。”她哼笑了一聲,背過手去不叫他看到自己指尖的顫抖,麵上是諷刺的一笑,道:“你賭得起你的命,那……嬈兒的命加在一起呢?我還是一樣值得嗎?”
他眼裏有分明的一記閃動。
於是,她笑了一聲,衝他吼出了又一聲的:“滾!”
可是,她卻一時不曾反應過來,自己這兩句話下來,已是側麵的給了他一個頗見清明的答案。
越千辰眼中的神色閃了幾下,望著她,一時竟出了一團惶恐出來。
“你真的……”
他的神色,配上這三個字,還有後續的無窮話語,她忽然心頭一冷,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到底為什麼……你為的是什麼?”他的臉色那樣難看、那樣痛苦、那樣不解,那些情緒,都是她從未見過,她聽到他說:“越家對不起你,你知不知道啊……?”
她冷笑了一聲,道:“論起來,不是我更對不起越家嗎?”
越千辰眼中一痛,她深恐他又說什麼,越發讓自己難以招架,於是便接連道:“滾吧,戰場上相見,我們還是一輩子的仇讎。”
越千辰沒有理會她的這句話。
沉吟片刻,他忽然問:“是因為我哥嗎?”
——麵對著這麼個人,眼見著,她竟是連倒吸一口冷氣都不能。
他說:“你做這些事情,我不懂。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