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祁箬緩緩踱起步來,道:“我們都是從梁夜大戰走過來的,當年借著兩國交戰,個中也不乏妄圖分一杯羹的諸侯之輩,而眼下……三方之亂,一時難平,你覺得,這江山真不會走老路嗎?”
她越說,周嬙眼裏的慮色便更甚。
沉吟許久,衛國夫人再抬頭,衝動散去,便是極盡鄭重的一問:“你在這個時候召我回京,是什麼打算?”
伊祁箬一笑,倒也不急,先調侃了一句:“終於明白了?”
周嬙回了她一目怨念,問道:“你可知一腔報國之誌無處施展的苦楚?”
“放心,有你施展的時候。”至此,伊祁箬方才娓娓道來:“此番三方平亂,三軍之上我隻動用了三成兵力,眼下是十月十一,我已使蘇泊正赴南境六城共集結了七萬大軍分布在孽龍嶺以南、拂曉城以北八千六百裏海岸線上,剩下北境之上,兩個月間尚有十萬大軍可調。”
說著,她從案上抄起一副卷軸扔給她。
看著周嬙將那卷軸展開,伊祁箬接著道:“地圖上哪裏該調多少兵馬我都給你標出來了,你的任務,就是將這十萬大軍集結起來,排布孽龍嶺以北九千裏海岸之上。在這其中,你要從中分一萬兵力,著重固守衝淩城。”
周嬙看著那地圖,果真一如她舊日手筆一般,事無巨細,算無遺策。
從頭到尾看過一遍之後,她抬頭,問道:“你如此看重海岸線,是擔心……逐明?”
海外茫茫,除了那個國度之外,也的確再沒有別的了。
伊祁箬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片刻,淺淺出了一口氣,道:“我吩咐過蘇泊正,調兵排布之事要盡力做到掩人耳目,對你,我也是這個要求。剩下的,還是我的兩條規矩。”
周嬙點頭,不假思索便將舊日早已刻在心頭根深蒂固的規矩道了出來:“寸土不讓,百姓不傷。”
宸極帝姬一笑,目光悠遠一投,忽而就想起了那人的身影,隨即,卻是頗有深意的將這兩條糾正了一番:“是百姓不傷,寸土不讓。”
周嬙一怔。
少頃,她唇畔帶起一抹悠容笑意,點點頭,鄭重承諾:“你放心。”
說完了公事,伊祁箬想了想,便又同她聊起了私事,道:“姐夫自然還是與你相隨,不過這次……”
她這樣一說,周嬙便懂了她的意思,不待她說完,便道:“你想把嬈兒留下?”
周嬙笑道:“我留下她容易,可是老爺子那頭是不會同意將孩子放在你那兒的。”說著,她臉上浮起些許無奈,接著道:“尤其是如今你身邊還多了位身份非比尋常的宸極帝婿。”
伊祁箬也笑,隻道:“我知道,本也沒想將她帶在我身邊,我什麼料自己還不知道麼?這若是放在太傅府,說不準等你回來,她都六親不認了。”
周嬙便不解道:“那你的意思是……?”
她雙眉一挑,道:“相爺待別人也就罷了,紫闕裏,不是還有貴太妃麼?”
說到這兒,周嬙便是恍然:“也虧你想得出來!”
這一整日,宸極帝姬都待在蘭台忙著大大小小的國事,等到黃昏時分,思闕再次進來回稟時,臉色便不比晌午時平靜了。
“帝姬,覆水那邊有信了。”
說話,她將一封軍報呈了上去。
看著那上頭忠信王連華自立政權,定國號為‘承’,開元‘天祐’的消息時,伊祁箬已經沒脾氣的笑了起來。
“連華,連華……”她點了點頭,重緩一拍案,沉沉一歎:“不遑多讓啊……!”
話音剛落,外頭,酡顏便引著一人進來了。
“殿下,韓大總管。”
伊祁箬抬首朝那一臉惶恐焦急之色的人看去。
韓統甫一進門,便一臉怨念的跪了下來。
“殿下!您快去聖德殿看看罷,帝……”
他話說到這兒,後一個‘婿’字尚未出口,逢上帝姬倏爾一冷的眸色,當即便一個激靈。
激靈過後,他立馬低頭,口中的稱呼也及時改了過來,隻是那急切卻分毫不減,隻呼道:“太傅大人他……他正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