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東海揚塵 第九章·後起之秀(一)(2 / 2)

身邊的人忽然垂首輕笑了起來,弄的伊祁箬微微一怔,蹙著眉望向他,狐疑道:“什麼毛病?我這樣說拂曉,你卻開懷?”

他看看她,有轉頭看向這水,勻了片刻,方道:“隻是忽然想到,你在這樣的地界長大……心裏想的卻是南轅北轍,當真有意思。”想了想,他有篤定似的一點頭,唇邊笑意漸濃,蔚然道:“很有意思。”

伊祁箬也覺得挺有意思。

在這樣的地方,照理說,自己應當長成什麼樣子呢?

或許,就該是世子心裏的那個樣子吧……

隻可惜,到底是不能了。

越千辰沒注意到她的沉吟,心頭卻是在想著另一件事,半晌,道:“說起來……你不帶我去拜祭宗祠?”

宗祠,初聽著兩個字,她心頭一愣,想了想,才想到他指的是霍氏宗祠,隨即便不由得搖頭笑道:“太廟都拜祭過了,這在帝婿而言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我這樣認你,你還嫌不夠?”

“你當我這麼好蒙?”越千辰卻不買她的賬,冷哼一聲,便道:“你若能自己選擇姓氏,霍氏在前,還輪得著伊祁一姓?”

這倒是真的,伊祁箬一想,也是無從可辯。

隻是她卻是有些無奈,隻得將話挑明了來說:“我話都說到這兒了,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懂?怎麼做了名正言順的帝婿,反倒不識趣兒了?”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自然是沒有帶他祭拜霍氏宗祠的意思,越千辰比水晶還剔透的心思,怎麼會不懂她的意思?

隻是,懂事一回事,想不想依著他,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索性也直接言道:“別的我都可以‘識趣’,可這一點,”他錯身走了一步,離得她更近了,一字字說道:“你當我不知道?一日不上拜霍氏的宗祠,就表明你一日都不認我。”

伊祁箬低著頭,沒有說話。

越千辰等了半晌,見她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心頭有些煩悶,也有些難受,強自斂了斂心神,深吸一口氣,耐心道:“你若還記得我在兄長靈前說過的話,就應該明白,我要的並不隻是宸極帝婿的名位,”抬手扣住不輕不重的扣住她的後腦,他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要做的,是你的夫君。”

她有些煩悶。

原也沒想到,他竟這麼在乎這件事,而且是在來此第一天裏,就這樣與自己提了出來。而私心裏,她確實不想也沒打算帶他去宗祠拜祭,畢竟霍氏於她而言,更像是最後一方不容侵犯私域。可眼下看著他這樣的態度,隻怕是難以就這麼算了。

這樣想著,臉上的神色便不大好,她皺眉問道:“來第一天,就要同我吵架?”

越千辰心頭一動,原本便被壓了個差不多的苦悶,此刻就更不願意發出來了,平素添了十二分的耐心,捧著她臉側,道:“我想告訴你,我會等,但……我希望在那一天之前,我能等到。”

他們都知道'那一天'指的是什麼。

伊祁箬恰恰是拿這個最沒辦法。

妥協的感覺是極不好受,可難得個中竟也有一絲輕鬆,她低頭抵在他肩頭,悶悶的道了一句:“我待你不夠好麼?你為什麼總逼我呢……”

他當下便是一愣,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微微張了張嘴,險些就要說出一句'罷了'。

可他沒想到,那句'罷了',卻是她先說了出來。

“罷了,等一等吧。”說話間,深吸了一口氣,她抬起頭,臉上一片清明之態,隻這幾個字,卻已經述盡了她的意思。

於是,他有些吃驚,更多卻是歡喜。

——為她因自己而妥協,他很是歡喜。

看了看天色,她便對他說:“天色還早,我帶你去城中逛一逛可好?”

這一刻的四目相對,在他心裏,激起千層暖浪。

淡然一頷首,這樣的靜謐裏,他拉起她的手,輕聲道了一個字:“好。”

這一逛便是兩個多時辰,等到晚上兩人回至台中時,早已是月滿西樓。

長澤台上,夏花正領著丫頭擺宴,越千辰舉首望了望夜幕,啟口微有些憾意,歎道:“可惜不是滿月。”

伊祁箬輕撫著跟前道玉盞,聽罷,卻是不以為然,隻道:“陰晴圓缺,各有所妙,否則便無這晨昏四時、南北東西,種種截然之物來配了。”

他聽了,脫口笑道:“你若不是帝姬,出家最好。終日靜坐參禪、或是離境坐忘,必皆有益於兩家法理。”

她挑了挑眉,接過秋葉奉上的晨露帕子拭手,一邊道:“帝姬也可以出家啊,是我放不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徒有其表罷了。”

他剛想讚她一句過謙,外頭卻有丫頭過來,行了個禮,便依著她耳邊稟報了幾句話。

隨之,他便眼見她的神色漸漸起了一絲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