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眯著眼,一字一字問道:“誰教的你如此狠辣陰鷙?”
“狠辣陰鷙?哈哈哈……”伊祁堯上手使勁掰著叔王桎梏著自己的手掌,卻是半點用處也無,隻是在這種境況之中,他卻還能強撐門麵,一陣長笑之後,勾著叫人牙癢癢的小眼神兒,對重華言道:“這話旁人說也罷了,叔王……應當是最沒有資格說的罷?畢竟堯兒心中所想,多少也是為叔王的考慮啊!”
重華的那雙眼睛,赫然又眯深了一分。
低下頭,咫尺間與小皇帝對視著,腦中回想著舊日裏伊祁箬說的那些話,重華壓下滿心的怒氣,一字字沉聲對他道:“有些事,叔王考慮得,你姑姑考慮得,而你,決計考慮不得。”
說罷,手裏狠狠使了最後一次力後,他鬆了手。
揉著自己的下巴,伊祁堯眼中暗自閃過一道精光,思忖片刻,冷笑一聲,道:“叔王怕是忘了吧,這天下都是朕的,莫說考慮,就是要將這萬古江山夷為平地,也隻在朕一人權衡之間。”
重華瞬息之間,便走進了怒極反笑的境地。
負手而立,他昂然冷哼一聲,沉吟片刻,看著侄子道:“皇上要論皇權,本王就陪著論皇權。頭一條,請問皇上,除卻這一個皇位之外,你還有什麼?”
即便聽在耳裏,明知他說的這些都是不容忽視的事實,可伊祁堯憋著那一口氣,就是不想後退半步。
他也站了起來,少年纖細的身量與重華對麵而立,一字一句道:“叔王這是想震懾於朕,叫朕知道,永綬宸極既能立帝,也能廢帝,是嗎?”
重華看著他這副強撐門麵的樣子,心裏慢慢的,生出了一陣感歎。
“你這孩子……”明明該是軟語,卻偏叫他肅穆冷眸的說了出來,頓了頓,他終究還是耐下心來,軟硬兼施的對他言道:“隻看到主威長謝,為何就不看看,如若我與你姑姑當真有心於皇位,當年也罷、如今也罷,又豈能輪得到你?古往傀儡之帝凡有所立,必是佞臣奸妃之輩為求名正言順把控朝政之舉,我與你姑姑頭頂都冠著伊祁之姓,還用得著借你之手正名嗎?”
伊祁堯犯了魔性,卻是好賴話一時不辨,聽罷,當即便脫口道:“皇爺爺的遺詔朱筆黃帛,叔王也要熟視無睹麼?”
重華微微一怔,隨即無言以對般的笑了出來。
真是無言以對。
“遺詔……嗬……”他眸裏已經失了大半的溫度,說出來的話一個字比一個字更冷:“傻孩子,你皇爺爺駕崩之時,整個紫闕都在你姑姑手裏,一副遺詔罷了,她若不想讓那東西存在,今日你又豈會有機會拿它來堵我的話?”
伊祁堯聽著,定在那兒,一時無話。
可那小臉上,卻仍舊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態度。
罷了,躲不過的,終究再怎麼樣也是躲不過,現下,重華倒真是懂得了伊祁箬的考慮。
深吸一口氣,他近前一步,鳳眸攝著小皇帝的魂魄,一字一句道:“給本王記住了,你該做的,是潛心為君之道,這些個陰謀詭計用不著你動心思,至於我與你姑姑,一則不必你挑撥,二則你也不用心不平,我們為你周全這江山,是為了待你長大成人之後能穩坐太平,而非想要將這帝位搶過來自己坐!”
說罷,他轉身拂袖而去,卻在一腳將將邁出門時頓了那麼一下,側過頭,對那孩子說道:“是非功過,皇上好好想想罷!”
伊祁堯定在那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轉身朝早已無半點人影的地方長長久久的注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