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忽然這樣說道。
越千辰赫然一震。
她抬起眸與他對視,就那麼半點退忌也沒有,一字一字的對他說道:“下令大屠千闕的人,是我。”
他說不出自己心裏的感覺。
一瞬之後,他強笑了一笑,淡淡一歎道:“是你啊……不是早就是你了麼?”
——你忘了,那時候我說,隻要你不否認,那便是承認,你沒有否認,你要我將這仇記到你身上去,我照做了,是以……不是早就是你了麼?
對麵,伊祁箬沉凝片刻,定定搖了下頭。
“不,過去我沒承認過。”她眼裏有無盡的深意,即便是此刻,越千辰看著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說實話還是假話,可不管真假,她的話穿入自己的耳中,還是那樣錐心蝕骨。
他聽到她一字一沉的說道:“現在我告訴你,確實就是我——屠宮放火,亡了那三千宮人性命的,就是我。”
窒息的苦痛,與現在他所經曆的痛楚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可伊祁箬,並沒有就此放過他。
“過去我沒承認過,是以即便你將這罪名按在我身上,內裏卻仍有一絲僥幸,期盼著日後真相大白,此事終究是與我無關的,所以你覺得留下這個孩子,或者……我們之間,就會走出個不一樣的結局。”她毫不客氣的將他心底所想一一剖解出來,話是那麼殘忍,可態度卻平和至極,“可現在我跟你承認——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將當年的所有細節都一點點講給你聽,可是結果不會變——那些人,還有這江山之上成千上萬無辜的性命,都是死於我手,甚至是不得好死。若然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不飲這碗藥留下這個孩子,你覺得往後,又會如何呢?”
她問:“往後,它會是你我的機會,還是一個時時刻刻都提醒著你,提醒你有多恨我、每一天都讓你更多十倍煎熬的標誌呢?”
聽完了她這一番話,越千辰已經近乎於無話可說。
半刻之後,他忽然笑了起來,不住地撫掌,道:“……你真是夠狠!”
伊祁箬心頭微微一動。
他不住地搖著頭,臉上的神色難得有三分無奈似的拜服,道:“每當我以為你的狠毒已經到了頂峰之境時,你總能出其不意,讓我喜不自勝。”
她就那麼看著他,沒有說話。
而越千辰卻知道,在她那一番話之後,還有一個更惡毒的問題在等著自己。
不過在這之前,他也有一個問題給她。
“我隻有一個問題。”
她幹脆的點了下頭,道:“問吧。”
雙手成拳,他往前傾了傾身,問:“你之所以不留這個孩子,到底是因為你自己不想要,還是為了報複我?”
低眸看向那碗用了十足十的紅花熬出來的藥,半晌,她輕輕笑了一聲,道:“算是一箭雙雕罷。”
“哈……”越千辰一陣感歎,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又問:“這,想必就是你的‘物盡其用’罷?”
她輕笑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看著她這個人,想著她做出的事,就這麼好久過去,不知不覺間,他竟又想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於是,宸極帝姬就在一陣沉默之後,聽到他兼顧鄙夷、不解與恨怒的問道:“修羅世子一身慈悲,怎麼就看上你了?”
她心頭一顫,半晌,吃吃笑道:“誰說不是呢……”
她曾說,那是心魔。可世子……
“也罷……”越千辰看著她,事已至此,長痛不短痛,勻了口氣,他道:“還有什麼話,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