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拉過了他的左手,輕輕的,搭在了自己的右腕上。
當天晚些時候,宸極帝姬便將永綬王上午才帶回來的人又給帶回自己府上去了,稀奇的是,永綬王不但未曾阻攔,甚至,還倒搭了一架馬車,這讓之前還往玄夜太子身上抽了不少鞭子的掌刑者看著,心裏著實哆嗦了好些時候。
駱再一是剛從太醫院出來準備回府的時候,被宸極府派來的丫頭請過去的。
一路上,他心裏頭還疑惑,照理說昨晚上才稟報過聖體無大礙,即便是以帝姬的頻率,若是為了皇上,那也是未免過問的太頻繁了些,可若不是為了皇上……以帝姬的性子,就更不可能平白請他過去敘舊了,莫不是時氣之故,使帝姬身上不好了?……
就這麼一道疑惑著到了府中,見到寢殿裏手握卷冊的帝姬時,他行罷了禮,一邊在藥箱裏折騰著,一邊笑意輕巧的問:“殿下身子不爽麼?倒春寒還沒徹底過去,近來正是最易染上風寒的時節,也是小九想的不周到,忙著忙著竟忘了給帝姬……”
說到這兒,他剛回頭,好好的一句話,卻在看到她那副沉寂如水的目光時,生生斷在了那兒。
僅憑預感,他就覺得一定有什麼事,當下便往前走了兩步,緊皺著眉頭慌急的關切道:“您這是怎麼了?”
“小九,”伊祁箬不動聲色的叫了他一聲,心頭不知道想著什麼,看了他半點,忽然蒼涼的輕笑了一聲,又低吟了一聲:“小九……”
駱再一當即就坐在了她腳邊的紫檀踏板上。
他惶惶然望著她道:“您別嚇唬我,我膽子一向比米粒兒大不了多少,這您是知道的……”
伊祁箬看了他一眼,頗為無奈的沉了一口氣,緩緩道:“我不是要你過來給我斷脈的。我雖未曾精習過醫道,但對我自己的身子,我一向都很清楚。”說著,她起身過去將他拉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曾對舅父有過承諾,現在我要把自己的狀況告訴你,但願你不要怪我。”頓了頓,還是添了一句:“也不要太擔心。”
她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駱再一再不擔心也就不是駱再一了。
“……殿下!”後退一步赫然間跪在了地上,他仰著頭問道:“您這到底是怎麼了呀?”
伊祁箬看著適才還抓著他衣袖的手倏然間落空,徐徐竟是暈開了一抹笑意,轉身走回去坐下,她與他對視著,半晌,終於道:“我飲過一杯酒。”
——到底,還是沒敢直接道出那兩個字來。
可是隻這樣一句話,再加上她之前所言的種種,也足夠駱再一在刹那的迷茫之後,勘破真相了。
“您不是在說……您不會是在說……無夜?”
他問出那話時的小心翼翼,讓她看在眼裏,實在心疼。
可是,對此,她無能為力。
漫長的寂靜,已經足以說明她的答案——那一杯酒的名字,誠然,如他所說。
後來,駱再一記不大清自己是用了多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的,他隻記得在終於能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時,自己的嘴裏重複不斷的在對她說著:“可以的,您相信我,給我些時間,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研製出解藥,一定能找到除了白首根之外……”
“小九。”
對他無休無止的絮叨,宸極帝姬隻是搖了下頭,淡淡的打斷,繼而看著他的眼睛安慰似的說道:“沒關係的。”
一句話,足以讓他淚如雨下。
“怎麼會沒關係!”他還像許多年前在天狼穀時一樣,傷心便大哭,即便是被師兄弟笑話不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也到底是改不得這毛病了,一聲一聲的聲嘶力竭,伴隨著那‘殿下’二字的呼喚,讓伊祁箬看在眼裏,隻後悔自己當年為什麼不曾好好修習修習醫道。
若如此,眼下也就不必將他扯進這趟渾水裏了,平白讓他本來就裝不得許多事的心,更添一層難過。
他那頭還哭得淋漓,一遍一遍的喊著:“怎麼會沒關係……您是爵爺最珍視的人,您是這大梁江山的鎮國帝姬,您是宸極殿下啊!”
就這麼喊著喊著,忽然一個福至心靈,他抽噎了兩聲,跳起來像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喊道:“……對了!世子!世子一定有辦法,世子一定有辦法……”
宸極帝姬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眼中便是深深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