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眉目一挑,哼笑一聲,緩緩道:“敗了……是敗了,今日浮光殿上,是有一人敗了。”
唇角笑意愈勝,他一字字道:“隻是那個人,不是我。”
他這話裏的意思,並不難理解。
越千辰沉吟半晌,終是笑了一聲,道:“好一出癡人說夢呐……!”
“我是癡人說夢?”重華並未生氣,隻是由衷覺得好笑,頓了頓,他問:“你覺得你比你哥哥如何?”
越千辰眸色一凜,卻是沒有說話。
重華哼笑一聲,繼續道:“琉璃灘上,他曾是我的手下敗將,你覺得今時今日,隻憑你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就能這樣輕而易舉的擊潰我這個曾經打敗過巔峰時期的昭懷太子之人?”一掃大軍初圍浮光殿時的陰霾氣色,眼下的重華殿下,仿佛又回到了蘭台上、又回到了光曜殿上、又回到了定王帳中。定定的望著越千辰,他問:“你以為,帶兵十數載,手底下有這樣一個級位的不忠之臣,我就真的絲毫未曾察覺嗎?”朝伊祁箬看去一眼,他繼續問:“你以為,我讓你去看著她,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你們倆聯手對抗我?”
重華說完,越千辰的臉色已經微微有了些動搖。
可是,似乎執拗著最後一些什麼,他仍舊強撐門麵,勾唇道:“我就在這兒等著你的後招,若非癡人說夢,你倒是給我個當頭棒喝,讓我看看,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豈不好?”
“不是癡人說夢。”
一記清冷的女聲自身後傳來,輕淡淡,卻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伊祁箬走過來,越千辰已經眉頭緊蹙,看著他的眼睛,她說:“他說得對。”
他看著她,心裏早已經意識到什麼,卻還是不死心的問一句:“你什麼意思?”
淡淡道點了一下頭,她眸色平靜如水,啟口亦是毫無波瀾,不輕不重的聲音,宣告著最後的定論:“你敗了。”
那個女子就這麼看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將那句話說出來,越千辰在窒息裏將那句話聽清,繼而,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穿著一身藏地甲的人,帶著一隊烈火赤甲軍從浮光殿外長驅而入,氣震八方,無人敢攔。
——沈課。
昔年榮華軍主帥,當今太仆大人,沈課。
那個據傳,在千秋塔一役後,武功已廢的沈課。
他就這樣來了,勤王救駕。蒼舒起沒有想到,越千辰沒有想到,甚至連小皇帝身邊的冶相墨曜,也不曾想到。
滿殿之上,均是長久的沉默。
殿門未闔,凜冽的風聲陣陣而來,不知吹顫了多少人的心。
“哈……哈哈哈……”
漫長的沉默之後,浮光殿裏,響起了那人的一場狂聲大笑。
伊祁箬由始至終,皆是眉眼無緒的看著他,一瞬不移。
隻是這一回,她腳下的位置,卻已經換做了重華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越千辰笑盡僅存的那點子真心後,眼眸裏,已不見半點溫度。
就是這樣一雙眸子,此刻正映著如血的寒光,死死的看著她。
最終,看著她的眼睛,他問:“我隻想知道,此一局,你從何時開始籌謀?”
宸極帝姬的眼裏,是無盡的波瀾不驚。
她說:“永安四年,元月十九。”
——永安四年,元月十九,那夜,她初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