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東海揚塵 第四章·權傾朝野(三)(2 / 2)

花相眸光一沉,望著她沉聲道:“老朽不是來同殿下打啞謎的。”

“自然,相爺是奉王命,前來查驗本宮是否平安健在的。”麵紗下的唇角勾了一勾,片刻停頓後,她收斂不經之意,握了握手上的銀環,輕出一口氣,頗有些鄭重的看向那邊的老臣,道:“為著相爺遠道而來的情分,本宮願意盡力一試,爭取盡早消除王上對本宮的疑慮,如此宗室和睦,則朝堂安定。自然,以相爺為首的老臣賢才們,就更可放心輔弼聖上了。”

花相聽罷,默了半晌,方才饒有所指道:“若能如此,老臣自當燒香拜佛,為殿下祈福頌安。”

伊祁箬聽罷,緩緩挑眉一笑,還他更深一層的深意,道:“花氏忠門望族,來日,本宮所要倚重之處,還多著呢。”

花相離開時,推門而出的一刻,便被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門前的越千辰唬了一跳。

同相爺告別,走進門來,他來到適才花相坐的位置坐下,一時間也不說話,低眸看著花相用過的那盞茶,不知在想些什麼。

伊祁箬卻是緩緩舒了一口氣,瞥了他一眼,率先開口問道:“我又沒說要請你出去,何苦,非要做這梁上君子呢?”

——適才那一番對話,看似隻有兩個人,可眼前這人伏在房頂的老路數,卻還是沒什麼變化,隻是這一回,卻是欺負花相不懂武功,索性連屏息都免了。

越千辰聽罷,哼笑一聲,捏著茶蓋的手輕輕一鬆,帶出清脆的一記聲響,悠悠道:“內子不忌諱外子,可花相卻不會放心我這個懷著一腔狼子野心的人。”說著,他抬眸饒有深意的朝她望去,問道:“何況不做梁上君子,如何能聽到這樣有深意的一場啞謎?”

沒理他前頭那句渾話,她隻是動了動眉頭,一邊摘下遮麵,一邊問道:“你從哪聽出來深意了?”

他嘴角一動,道:“就是因為什麼也聽不出來,是以才是深意。”

說罷,兩道目光在空中交彙,隨之而來的,是片刻間的博弈。

“是麼,”她先一步收回目光,眉眼間倒有兩分輕鬆之意,淡淡道:“那你說說,哪裏聽不懂,我給你解惑。不過信不信,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

不由的,越千辰又想那年初見,她告訴自己,帝王家的天下,並非是靠誠信得來的那一句話。

暗自自嘲一笑,他挑了挑眉,望著她緩緩道:“我以為,自聖德殿之圍,帝姬下野之後,原本光曜殿上三足鼎立的場麵大動,王與相,已成合流之勢。”

可如今聽到她與花仲欽那一席話,個中暗含的深意,似乎又不是那麼說的。

她哼笑一聲,卻是問道:“你會不知道,當年,我何故下野?”

越千辰心頭一動,嘴上卻道:“帝姬結黨權盛,主威長謝。”

見他意欲裝傻,逼自己親口說出個中因由,伊祁箬不由莫名一笑,頓了頓,心裏有了決定,也就不再托詞,便道:“那是王的說法。當日我走之後,他也曾廢過我那些黨羽的權位官職,下獄的下獄、軟禁的軟禁,可是又有什麼用呢?要不了幾個月,他縱使做了攝政王位,可花仲欽還不是上表,一一又將我那起子黨羽複位回去?縱使他們仍舊在帝都中為重華拿捏著七寸,可手上的權勢,卻也是實打實的。”

越千辰一動不動的聽她說著,連眼眸都一眨不眨。

看樣子,她這是真要破釜沉舟,索性把什麼都拿到桌麵上說了。

濃一派輕悠,她眉間挑進一抹含著得意的清冷,繼續道:“究其複位因由,重華是沒辦法——我的人坐公卿之位那些年,自己座下的人事,皆已掌控得登峰造極,攝政王若想一時之間盡數除去,顯然是不可能的。試也試過了,意識到這一點,他便不得不自掌嘴。”飲了口茶,她唇角笑意又深了一深,“可花相,卻是怕攝政王一家獨大猶勝於我當初,是以才啟用我之舊人,作以製衡。這些,你會看不出來?”

對視之間,兩方皆是目光如炬。

話已說到這兒,越千辰更是成竹在胸,含笑問道:“這些,能說明什麼?”

“花相拳拳老臣之心,絕不會站在我這邊或是重華那邊。”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他心裏有的,隻有天子而已。”

他進一步問道:“既然如此,留你與他相互製衡不是最好?何必當初要共他打壓於你?”

——他知道,距離那個真相,僅僅隻剩一步。

最後一步。

而伊祁箬,果真不曾讓他失望。

她輕嗤了一聲,旋即望著他,說出了他想聽的那句話——“因為當年先帝賓天,定王重華,才該是坐上皇位的那個。”

唇畔笑意一時盛極,將他赫然一斂的眸光盡收眼底,實則,她才是掌控著這一切的人。

握了盞茶,她眉目一深,笑意不減,啟口似問非問:“你就是想聽我親口證實這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