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時日也不算太遠,還是早前她答應他正經陪他過一回招的允諾,他現在都記得清楚,當時前塵花海之上,兩人淩空而戰,她的每一招每一式。
如舞。廣袖驚鴻,卻有殺天之力。
那頭,她也一樣看著手中的天地,聞此,也未曾意外,平和的點了下頭,繼而輕笑一聲,道:“或許你讓我輸一次,如今就不必問我這個問題了。”
——那一局,因著後來下人突如其來的打擾,終究隻能算是未完之局,多少也是一場遺憾。
他笑了一聲,慢慢的,笑意消散,手裏的落子也慢了下來,她抬頭朝他看去時,卻正好將他頗有兩分正經的臉色放在眼裏,隨即,便聽他難得的自謙道:“雖然當時並未走入最後一招,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若下了死手,我不是你的對手。”
說著,他目光一抬,堪堪與她對上。
“呦嗬,真難得。”她諷笑著看他,調侃道:“我還以為,夜郎當自大呢。”
沒想到,倒也懂得人貴自知一句。
越千辰隻是笑了笑,微微帶著些縱容意味,卻並未在此事上繼續與她糾纏。對視了片刻之後,他忽而啟口,語氣同目光一道意味深長,向她問:“有沒有人說過,你若是男子該多好。”
是問,更似歎。
對此,她隻是報以無奈一笑。
——世間諸好,總在如果二字。
“好?”手裏落了一子,成就了開局以來頭一回叫吃,她不答反問:“你知道在我來看,什麼才是好嗎?”
越千辰沒有說話,以目光傾訴著自己的等待。
她便說:“無鹽之色,塵埃之心。”
說來,不過平凡二字。
越千辰微微凝了凝眉,便見她抬頭看著自己,頗粲然的一笑,道:“故此之前我問你的問題,若是我自己來選,我甘願為羈鳥,堪堪戀一世舊林也罷。”
手指兀然一緊,好好的一枚白子,被他一個錯力,弄出了一道裂痕。
隨即,他反應過來,也便隨後內力一灌,便將那白子化作了飛灰。
“真可恨呐……”他歎了一聲,意味深長的望著她道:“你可知舉世之上,有多少人妄圖成為你?”
這話,同樣的意思,不久之前,鉛陵蘩也曾對自己說過。
她輕哼一聲,想來到底是夫妻,這兩人之所以能進一家門,還真是物以類聚的下場。
茶已烹畢,爐上火勢不減,她趁著弈棋的空檔,斟了兩杯茶來,同時說道:“其實也沒有多少,畢竟像你拙荊那樣的女子,還是少有的。”
越千辰心頭一動,繼而想來,也猜到以鉛陵蘩的心性,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而後,他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以為你隻是女人的夢想嗎?”他這樣問,旋即在伊祁箬兀然一頓的目光中,他告訴她:“是男人。”
——她,既是男人所夢想成為的人,亦是男人所夢想得到的人。
可悲的是,卻沒有幾個男人敢於直麵這樣強大的願想。
他說:“你是這天下間所有男人的夢想——地位、權柄,還有容貌。”說到這兒,他停了一停,凝眸若有所思,半晌,卻是搖了搖頭,“可你不在乎,這些便都是累贅。我看著你,何嚐就沒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