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東海揚塵 第二章·回峰鉛陵(八)(2 / 2)

伊祁箬微微歪了歪頭,望著前方花海,許久,低沉了口氣。

她轉頭,看著鉛陵蘩,嘴上卻又起了一抹早先曾出現過的深深笑意。

“不是所有人報仇都像我二哥一樣光明磊落的。”她笑意更深了些,轉頭目光遠眺,悵惘道:“這世間大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事例在,而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在城門心中,那一泓池魚,卻是遠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鉛陵蘩那頭的臉色已經隱隱不大好看,這時,她又回頭去看她,火上澆油的添了一句:“這一點,你也應該很明白罷?”

想起片刻前收到的那封結果未明的飛鴿傳書,鉛陵蘩心裏那股不祥的預感幾近坐實,但卻還是問了一句:“你這是什麼意思?”

“鉛陵死士……”隨口將舒蕣王姬派去圍殺絕豔侯的刺客身份言明,她搖搖頭,道:“你用的人雖好,奈何,我用以掩之之土、擋之之將,於這普天之下,僅僅不是一個人的對手。”

輕笑了一聲,她繼續道:“而那個唯一能敗了他去的人,恰恰便是眼下內功散盡,需要他去保護之人。”

她說罷,黃昏正盡,弦月高懸,映著對麵女子的臉色,卻已幾近陰沉。

孿岩城,慶意客棧。

不大的客房裏,燈火清明,卻是呆了三個人在其中。羅漢榻上的青年微微動了動手指,隨之,輕聲一嗽,緩緩睜開眼。

守在一邊拄頭假寐的男子立時醒了過來,眉頭微蹙,過去將人扶起,一麵搭著脈,一麵問道:“感覺如何?”

姬格披上落澗遞過來的外衣,略一調息後,點點頭,對角道:“放心。”

如此,角方才鬆了一口氣。隻是鬆了這一口氣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番低聲沉意的訓斥。

“你是怎麼回事?以往也不是沒有散功的時候,你自己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怎麼這次竟然這麼胡鬧?落澗也是,就任由你們世子割肉放血,也不知道勸勸!”

落澗那頭聽罷此話,臉上明顯一番愧意更深了些,頭都跟著低了低,姬格抬手攔了角一下,道:“誒,你說他做什麼。”說著,算了算,問道:“我這是躺了多久了?”

角道:“快三天了,等天亮我再給你過一回真氣,這次的散功期便過去了。”

“都三天了?”他輕出了一口氣,擺出一副輕快的樣子,揉了揉胃,道:“怪不得我這胃裏空空的,嘴裏也苦得很,落澗,去後廚看看有什麼稀粥醬菜的給我弄來些,我墊墊。”

“喏。”

落澗那頭退了出去,姬格這邊氣息已緩了過來,眉目一挑,問道:“我還沒問,是她讓你來的?”

說起這個,角便頗有意味的搖搖頭,歎道:“我還說綽綽是小題大做,沒想到你這頭就這般長臉,我若是晚到半刻,鉛陵那二十八死士都要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說罷,又狠狠剜了他一眼,亦是訓斥。

姬格無聲一笑,搖了搖頭,想了想,問道:“那二十八個人呢?”

他倒是回得痛快,直接道:“殺了。”

隨之,便收到了姬格一個不太歡喜的目光。

這時,落澗從外頭捧了膳食進來,便聽角哼了一聲,無辜道:“看我做什麼,我不殺,你當交到宸極帝姬手裏,他們的下場就會好到哪兒去?想來還不如直接交代在我這兒舒坦呢。再者他們那起子人手上的人命也夠多了,你那些慈悲,且發配不到那些人身上。”

“我不是說這個,”姬格歎了口氣,起身搭著衣衫走到桌案前坐下,道:“留下個活口,日後對鉛陵氏,或發罪、或製衡,都是副籌碼,你這一刀兩劍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卻也耽誤事。”

角嘁聲一笑,鄙夷道:“嘁,少說這話,咱們家綽綽什麼性子你不知道?世家若能動,隨便弄些什麼噱頭還難?若不能,便是再多二百八十個廢物,也是無用。”說著,他眯了眯眼,接著道:“更何況,我不殺他們,難道他們自己就能活著?後槽牙都咬著破魂散呢,見血封喉的玩意兒。”

“嗬,你也少說這話。”姬格咽了一口粥,也笑道:“你不想叫他死的人,哪個死得了?”

角微一揚眉,淡笑未語。

過了片刻,他才想起早前前塵莊裏同伊祁箬對話,此間便向姬格問道:“對了,綽綽叫我來時,並未告訴我此番你散功之期如此重要的因由,如今看著,自然因為鉛陵氏之故,可是鉛陵蘩平白無故的,惹你做什麼?甚至還用了番聲東擊西之策,那越千辰作掩護,實則卻將毒手下在你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