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柔連忙應道:“婢子在。”
往王艙裏看了看,她還是壓低了聲音,道:“等靠了岸,你即刻去打聽一下那家起火的迎賓館所在,親自去那看看,查清楚究竟有什麼內情。”
“喏,”刻柔領了命,想了想,輕聲問道:“帝姬,您是懷疑……襄德國後?”
伊祁夙素搖搖頭,語氣甚是虛浮,“說不好,我隻隱約有股不祥的預感,似乎這件事……與我有關?”
聞此,刻柔一怔,隨即卻覺得是主子杞人憂天了,“可是……我們在春華島……能有什麼?”
別說春華島,便是整個逐明國界,她一個他國外嫁而來的帝姬,又能有什麼是與她相關的呢?
伊祁夙素又是一搖頭,輕出一口氣,道:“不知道,可是君羽歸寂……他定然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事,否則不可能在刻意避開我去聽下臣稟報之後,卻還在我問起時,答得那樣痛快。”
君羽歸寂的反應——不得不說,讓她很是捉摸不透。
晃了晃頭,她轉頭看向刻柔,接著道:“總之,你一路小心過去,我叫兩個暗衛跟著你,務必要將此事調查明白了。”
刻柔鄭重點點頭,“您放心,婢子明白。”
天明,越千辰站在一片殘垣廢墟之中,身後不遠處的地方,還有未滅的火團,炙熱的熏烤近在咫尺,可他卻恍若未覺。
——白衣染墨色,他已經在這片廢墟中搜尋了好多回,每一回都是一樣的結果——除卻白衣上漸次加深的狼狽之外,卻是一無所獲。
其實,他也本不必去一寸一寸找尋,隻消站立在那兒,放眼一望,那已被燒出了骨架的屋宇房舍之中,便已一覽無餘。
可他還是找了——找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過去,心便跟著涼了一寸。
越千辰闔了闔眸,轉了個身,就著腳下的一根斷木,由是坐下。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不剩。
伊祁箬。
——我想殺了你。
——我為殺你而來,我為殺你而活,為你的一張臉,我賭上了一雙眼,我的生活就是你、我的命就是你。
——可是現在,伊祁箬,你在哪裏?
抬頭便是天大,低頭便是地大,可他合上眼,心裏,便是一座方寸牢籠——由她的光影鍛造,禁錮著他的三魂七魄。
——無邊無垠的迷惘,還有一種,他不願訴說的情緒。
“你在找什麼?”
身後,一記清淩淩的聲音陡然響起,飄渺無方,卻讓他連睜眼這個動作都忘了。
白色的裙擺隨著女子從容緩慢的步伐而翻飛四起,她走到他身邊,八方一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苦難的味道。
當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時,越千辰終於睜開了那傾世動人的眼眸,其中卻是一道凝光頓出,隨著他赫然轉頭的動作,一絲不落的照射在她的臉上。
——一張,他從未見過的臉。
那一刻,他甚至都來不及明白,關於那女子的容顏,為何會有那樣的傳說。
伊祁箬目光輕遠望著前方的某一處,顧自寧靜著,說道:“你沒聽過逐明苑氏的雷油火垛嗎?”
她沉沉的眨了下眸,對他說:“這樣一把火燒罷,別說屍身了,就是骨灰,你也是找不到的。”
越千辰聽著她的話,每一個字都收入耳中,卻一點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伊祁箬兀然低眸一笑。
——一閃而過的笑,卻在他的眼裏分毫不落。
她緩緩歪過頭,靜然托腮,凝望著身邊的男子。
她對著他,恍然間,清淺而真實的笑著。
“越千辰,你還真是……我的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