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報國恨家仇麼?”她挑眉一笑,眸中氤氳著深不見的陰寒,道:“你怎知,他就沒有一顆帝王之心?”
深暮兀然一噎。
帝王之心麼……
“不過,一時的合作,或許還是可行的。”在她深思之時,苑姬卻已做好了決定,利落吩咐道:“準備行裝,吩咐下頭秘密備船,我們這就去一趟春華島。”
深暮聞聲,立刻領命而去。
“玄夜太子,你最好是個識時務的,否則……”驀然低喃,她眼裏深重而狠辣,冷哼了一聲,一字一句道:“就別怪我不留情麵!”
到達春華島的第二天,伊祁箬用過早膳,本欲攜非非在芳菲廳周圍四處轉轉,可才要出門,門口就冒出一個不速之客。
越千辰微彎著眉眼,笑意和煦而明媚,站在她門前,支著一隻手臂,將一身疊得整齊的嫩綠色布裙奉到她眼前,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
疑惑的將衣裙拿在手中,她蹙了蹙眉,看向他問:“做什麼?”
他道:“換衣服,帶你去市集上逛逛。”
她便道:“去市集而已,換什麼衣服?”
越千辰無奈的笑了兩聲,道:“帝姬殿下,我們這是要去市集,您這一身白衣,是不是也太顯眼了?”
伊祁箬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他那一身的麻布短打,倒是沒什麼異議。隻是……
“可你的臉……”扶了扶自上岸以來又帶回來的麵紗,她指了指他的臉,哼笑一聲,道:“這就不顯眼麼?你這是有多妄自菲薄?”
越千辰神秘一笑,下一刻,就變出了一方鬥笠出來,按在了頭上。
未免人多壞事,這回出門,隻有他們兩人,連帶著婢女侍衛,甚至連暗衛都一應未曾帶著。遊逛於市集之上,許是因為祭祀大典將近,連帶著四處都熱鬧非常,才逛了沒有半個時辰,一向不好喧嘩的女子便有些煩了。
越千辰看出她的心思,便有意的往人少的地方引著路,伊祁箬看了他一眼,半晌,有意無意的開啟一個話頭,感歎道:“過去聽說,逐明的風土人情,同中原頗有相似之處,可如今這一路看來,我怎麼沒發現有多少相似之處?”
他淡淡一勾唇,眼睛眨也不眨,不假思索道:“你是以北境衡之了吧?”
伊祁箬偏頭稍顯疑惑的望向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越千辰看了她一眼,溫和的笑著,旋即解釋道:“春華島方位偏南,自然是同南境多有商貿往來,我看著就頗有相似。”說著,他毫不忌諱,自然而然的感慨起來,“自從大夜亡國後,大梁入主南境,這幾年以來,南境諸城多有同化於北的趨勢,說起來,如今的孽龍以南,倒是不及這海外彈丸之地更有故國的影子了。”
她安靜的望著他,眼裏有晦暗不明的情緒。
沒等她收回神來,他的目光在經由某一處時,微微一亮,偏頭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眼,指著前頭一方茶肆道:“不過說書攤子,倒都是一樣的。”
說罷,便拉著她直往茶肆中去。
好不容易尋了個位子坐下,要了兩盞清茶,她一走心於說書先生的話,當下便無奈的低歎了一句,“冤家路窄啊……”
越千辰正聽著說書人講著已故的逐明大將軍苑烈過關斬將,大殺四方的故事,聞聽她這一句話,有意無意的便問了一句:“什麼冤家?”
伊祁箬輕笑一聲,聲音又壓低了許多,道:“就是苑家啊……!”
這回,她說罷,越千辰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手中茶盞一頓,他轉過頭去,玩味的看著她,道:“苑烈是……你殺的?”
聲音之低,隻消耳力極好的練家子,方能聽個大概。
“溫孤訣殺的,”她微掀遮麵,小心的飲了口茶,口中的話卻很是自然,“我讓的。”
越千辰忽就有些無語。
忖度了片刻,他無奈的搖頭輕笑,“真是……果然名不虛傳啊!樹敵都樹到海外來了,箬箬,你就沒想過,照你這樣發展下去,若是有朝一日生出棲逸隱生之心,那這天下之大,又哪裏能做你的容身之地?”
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以我從未敢有此心啊。”
他垂眸一笑。
片刻後,想到什麼,他疑惑的問道:“不過,我記得苑烈死在梁明之會後,既然兩國已然議和聯姻,你在那個時候殺他……不是徒冒風險麼?”
伊祁箬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挑眉,道:“若是我做每件事,你都能猜到原因,那我還能睡個好覺麼?”
越千辰微微一怔,兩人對視片刻,不期而淺笑開來,兩副眉眼,卻是一樣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