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前塵舊夢 第九章·昔年國破(三)(2 / 2)

又一位副將連忙駁道:“大司馬,萬萬不可!自千華以東餘軍之數難以估量,倘若貿然出兵,一旦援軍不能及時趕到,那才真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胡說!竟敢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打過幾場勝仗就敢在這兒胡言亂語!當心本帥治你戰前擾亂軍心之罪!”說罷,便欲擂鼓出兵,“來人——!”

“大司……”

一方各自為政的喧鬧之中,兀然,想起了一記拍擊桌案的聲響——

‘——啪!’

厚重,威嚴。

滿帳皆靜。

案前的宸極帝姬,微微抬頭,淡淡一眼,掃向氣勢頗盛,妄圖在她的帳中發號施令的蒼舒起。

“沒本宮的話,你敢擅動?”

輕描淡寫一句話,蒼舒起聞之,眼眸微眯,定定的望著她,卻未曾說話。

伊祁箬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目光冷攝,沉聲道:“蒼舒起,別以為定王看重你,本宮就不敢動你,”她點了點他的心口,“你這腔虎狼之心,但凡敢犯到本宮頭上一絲一毫,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蒼舒離眸光一斂,片刻,卻兀然一記冷笑,“琉璃灘一役,我以為自己早已成為帝姬眼中釘、肉中刺了,沒想到,帝姬竟還是如此貞心大度之人?”

伊祁箬緩緩的挫了挫後槽牙。

繼而,她說了一句叫蒼舒起心驚的話。

“夜國的人,包括千華太子,都該死。他該死,本宮隻不過容不下旁人殺他。至於你——”她上下打量他一番,眼裏呷了一泓不屑,冷冷道:“你不過推助一場必然之戰而已,本宮恨定王,在私情不在家國,而你,本宮同你之間,既無私情,則唯以國事戰情論,我當然容得下你。”

蒼舒起尤自鎮定之中,卻微吸了一口涼氣。

“可是往後……”伊祁箬微微低頭,竟抬手自他肩頭順下,扣住了他的手腕。

蒼舒起一驚,下意識便要收手,誰知卻無濟於事。

伊祁箬抬頭看著他,眸色冷淡危險,在他還未猜到她的意圖時,卻忽然感到一股霸道至極的內力自她掌中而出,頃刻間侵襲入自己的四肢百骸,那麼一瞬間,他隻覺自己的整個身體竟都不屬於自己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怕隻是微微動一下,都會立刻粉身碎骨。

自出生起,還未嚐體會過何為恐懼的當朝大司馬,在那一刻,切切實實的害怕了。

不過,宸極帝姬頗是慈悲,瞬息的桎梏之後,便輕飄飄的撤了手,指了指他的鼻子,隻留予他四個字——“你記住了。”

一邊,方才入帳,正巧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的蘇照清楚的看到,蒼舒起額間滲出的那一層冷汗,以及他眼中迸發出的,驚極恨極亦懼極的目光。

“殿下,”蘇照上前,諫道:“攻城之事一時懸而難決,眼下天色已深,不若請諸將各自回帳,養精蓄銳,待明日再議。”

伊祁箬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朝帳中眾將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喏!”

蘇照留在帳中,隻等所有人都退下,方才將一封剛剛出自千華千闕中的信箋交予她。伊祁箬看罷,手裏一緊,便讓那一張紙成了飛灰。

蘇照心頭一緊,便見她回身拄著桌案,抬手摘了鬼麵的同時,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應該是倦極了的。

蘇照一直未曾說話,就在那兒等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伊祁箬捏了捏眉間,回身,再看向他的時候,眼裏已有了深沉的決定。

那一眼,蘇照不必了解那信裏寫了什麼,卻也知道宸極帝姬要做什麼。

“殿下不可!”他連忙製止道:“千闕裏是什麼情形我們根本一無所知,您是主帥,身先士卒是一回事,卻絕沒有孤身犯險的理!”

伊祁箬眸眼平靜,淡淡道:“你說得對,千闕裏是什麼情形我不知道,但裏頭有什麼人,你我都清楚。”

蘇照搖搖頭,對她的決定實難認同,“我知道您擔心太子殿下,可僅憑您一人之力,我擔心非但救不出太子,您自己也會置身危險之中,到時候大軍無主,說不得就給了越氏反戈一擊的機會,這又當如何?您萬不可衝動行事!”

伊祁箬握著腕間銀環,眉眼微低,似乎在想些什麼,半晌無語。

蘇照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各軍將帥士卒盡有其屬,諸要塞凡有布兵皆有餘黨之患,不可輕易調動,殿下,一時之間我們調不得合適的人選來代主帥之位,您總不想看著這四萬兵馬盡數落入蒼舒起之手罷?”

伊祁箬抬眸看向他,片刻,淡淡一笑。

——“誰說……我手底下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