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祁箬看了他半天,歎了口氣。
“你呀,什麼時候能摒棄性子裏的毛躁,什麼時候才能真讓我放心。”說話,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將目光遠投出去,緩緩道:“你自小通習兵書,可還記得《三十六策》第十六策,講的是什麼?”
“……欲擒故縱?”瞬間的開悟後,他卻還是不解,“可您再這麼下去,就要滿盤皆輸了!您總不會真想著光憑長澤六千兵將,就能對抗大梁百萬雄師吧?您也不想想,所謂六千精兵的神話,充其量也隻是個傳說罷了,真要是那麼厲害,別的不說,當年梁夜大戰時,怎麼不見長澤軍一馬當先,斬平九州呢?”
是啊,為什麼呢?
伊祁箬思緒一晃,轉身看向他。
“外患之內,尚有內憂,你說,這泱泱大國,更忌諱的是內憂,還是外患呢?”
蒼舒離想了想,不禁蹙起了眉,答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自然,該當是內憂。”
“這就是了。”她點了下頭,回身緩踱了兩步,繼續道:“大夜終究是外患。即便數年後到底打不贏,還會有其他方法平息。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長澤軍,便是本宮手中最後一張王牌,你說說,當年我有何理由,要出動這六千精兵呢?”
“那您現在……難不成真要同王兵戎相見嗎?”
看他眉間那一片慮色,她淡笑了一聲,低聲道了句:“你倒是個怕打仗的武夫。”
沒想到,這回他倒是反問的利索:“您不怕麼?”
“怕呀,是以,若能不打,我自然是不願動手的。而長澤軍這把利器,也隻能在最危急的時刻出鞘。”說著,她一偏頭,卻正瞧見他那一副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樣子,不由笑了一聲,問道:“這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蒼舒離看著她的眼睛,答道:“長澤軍,不止是您的利器,亦是您最後的保命王牌。”
她淡淡一笑,“孺子可教也。”
晌午時候,蒼舒離遠道而來,還在調整作息淺眠著,伊祁箬便到天樞閣去與姬格一道用膳,進門一瞧,卻又隻有秋葉一人侍候,“怎麼又不見落澗?”
見她來了,他擱下手中書卷,笑道:“這些日子,最高興的便要數他了。沒白天沒黑夜的委在縱橫洲裏看長澤那萬卷藏書,若是可能,真是想連覺都不睡了的架勢。”
她垂眸一笑,悵然道:“南拂曉,北長澤,他生於拂曉,自然是比旁人更要對長澤多幾分好奇的。”
“這話,倒像是感同身受之語?”
伊祁箬沒有反駁,眸間依稀盛著回憶,她道:“小時候總聽綏姐提起拂曉,我一向多有向往是真,偏偏那時候料不到如今,會走到這一步。”
他靜靜的看著她,不欲再行此話,啟口轉了話鋒,問道:“對了,墨曜那頭可有消息?”
一時間兩人入座,伊祁箬方才起箸,聞聽此語,卻又將筷箸擱置下了,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愁緒,“早上收到的飛鴿傳書,第二株前塵花,又廢了。”
姬格卻不意外。
若是有好消息,她又豈會這般平靜?說不準,早就大赦天下,恩及九州了。
他淡淡一笑,親手為她盛了一碗湯,道:“這麼多年,失望還不夠嗎,怎麼這次卻這麼焦躁了起來?”
她略略有些急了,“你知道的,往後一段時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