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澤子返,妙算無儔……’”想起世人對那人的一闋歌頌,姬格悵然一笑,轉身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她,道:“他在時的每一日都是傳奇,傳奇是不需要被超越的,也無法被複刻,曆史不會給不同的兩個人以同一的方式成為傳奇,你不必同他相比,看清自己腳下,便是正途。”
他道:“不要想他會如何處理這件事、那件事,因為你不是他,你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這樣下去,隻會把自己陷於困局之中,無路可走,於事亦無補。你要相信,你站在這兒就是獨一無二,你的每一個忠於自己的決斷,也都不會有第二個人作得出來。”
當這世上每個人都看到宸極帝姬執掌國祚,殺伐決斷無一不厲之時,他卻看到了她這些年來心裏的所有彷徨。
不隻為天下,更為不讓一手教養她長大的那個人——那個神祇一般的人,她的舅父,霍子返失望。
霍子返在她心裏的份量是無與倫比的,正因如此,她才會對自己,有那諸多的質疑,心,便也越來越重了。
伊祁箬看著他,許久,緩緩道:“你知道麼,當年同夜國交戰,每每遇到難處,我都會想,舅舅會怎麼做。到這些年整治這百廢待興的河山,我卻多會想,世子會怎麼做。”頓了頓,她似乎笑了一下,方道:“我師從舅父,學了那幾多年謀算運籌,雖不及長澤子返,到底也夠對付世人的了。可是你,你的慈悲,我卻連學都不敢學,隻能照著你心意,看著你行事了。”
她眼裏掙紮畢現,如同進退維穀,“世子,就當我再自私這幾年,你不要走,讓我看著你,依著你,行不行?”
姬格根本就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何等滋味,隻有看著她的眼裏滿是心疼。
搖頭一歎,他竟似有些無可奈何,“你呀,真是……我何曾說過要走?”
她卻道:“這些年你避諱著戰事,從未踏足過玉龍台,今日殿中我看到你的眼睛,一眼我便知,這幾萬條人命讓你何等心如刀割。花相向你問戰,我知道你從未放下過四年前的事。我求你待在這成日刀光劍影,動輒白骨無數的帝都裏,是我自私,可我真不知道,你若不在這裏,死在我手下的人命還要有多少,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酡顏疾步跑來,匆匆一禮,打斷了她的後續。
“殿下,世子!”
伊祁箬立時回過神來,連忙鎮定下來,便聽姬格問道:“何事。”
酡顏稟道:“回峰上稟,守成王薨了!”
兩人瞬息均是一怔。
正是應了那句,屋漏偏逢連夜雨。
聖德殿近在眼前,伊祁箬往那方向看了一眼,卻有些憾色。
“你去罷,堯兒那裏有我。”
絕豔侯如是說。
伊祁箬回頭看向他,片刻,點點頭,回身朝蘭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