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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說光鮮,因為武士還敢在這個年代佩劍上街,著實有些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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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說落魄,因為這武士窮得用不起皂角,和他一樣,為了避免頭頂生那油脂爛瘡,早早剃了個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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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知道武士醉了,便將刀刃在花街井口石台子上磨了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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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轉頭進了側院,他很小心,也跟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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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在唐式和風的翹瓦鬥拱頂上翻過,他靈巧得像一隻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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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直到那武士人有三急,站在巷尾角落,對著一顆櫻花樹欲要方便,解下褲帶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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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不知不覺,已經站在武士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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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很矮,甚至夠不著武士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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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愈發覺得眼下這酒囊飯袋,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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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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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在那一刻,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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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如果弱小也是一種罪過,那你真是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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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身為人,感知危險的本能都被拋之腦後,在女人肚皮上度日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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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你甚至聽不見我雜亂的呼吸和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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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還有什麼資格,作為一名武士,活在這個平安年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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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那一刀刺得很深,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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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未朝著眼下武士身上任何要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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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第一刀,刺的是右腳,一觸即走,在那武士酒醒大半,呼疼之時!本能想要擰身回頭,但劍術練習中,先踏右腿的習慣讓他挪不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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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又一刀,狠插左腳腳背,直釘入土,他很果決,也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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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廢了雙腿,緊接著他摸上了武士接下綁帶褲腰後,搖搖欲墜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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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刀很長,手很短,他攀上正慘呼不已,難以轉身的武士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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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甚至能從高點瞧見他雙腳上,流出血泊,染紅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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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扒在武士的腰側,踩上武士的肩膀,拔出武士的刀劍,砍下武士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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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瞬息之間,行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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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那一刻武士的無頭屍渾身抽搐,死死倒向櫻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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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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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震落些許嫩芽,秋末的幾片素花,從他臉側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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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做完這些,扔下刀。揀起那柄斷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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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打刀在他手中,是罪證,每一把刀都有名字,它們有工匠拓上的銘文,如要拿去賣,拿去用,那是人贓俱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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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而不知道名字的刀,才是最可怕的殺人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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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從武士染血的袍中搜出幾頁羽書,將腦袋發泄一般踢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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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嘁!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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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聲音還帶著變聲期之前的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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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立刻離開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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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直到月亮西沉,後半夜的天空中,開始飄起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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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直到他往酒肆去,溜進後廚洗淨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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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向老板要了一碗海撈麵,一盆天婦羅,一壺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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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喂…喂…哪家的小鬼,出來擾人清夢,乳臭未幹也能飲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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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的羽書讓老板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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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你可真有當年昌幸大人八歲海飲的大將之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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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老板的酒糟鼻聳動,聞著羽書上百家銅鏽,樂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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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麵上浮著藻類海苔,就像是剛才死掉武士的頭發,一陣潮腥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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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突然很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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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但是咕咕叫的五髒廟,容不得他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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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餓了三天三夜,提著最後一口氣,殺了第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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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一口口將麵吞下,又開始啃著天婦羅,油麵蝦的香味傳出去很遠,夜裏寂靜無聲,隻有酒肆外房簷上,融雪滴落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