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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晨光普照的陌生街道上,眼望著整潔的馬路兩邊,白花瑩燦的花樹無窮無盡的向馬路盡頭伸展,並在盡頭處花團錦簇的交集,清晨的陽光與雪白的花海交相輝映成一片明媚得不可正視的燦爛。

空氣中彌漫著淡不可聞的花香。她深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仍然無法快樂。

回過頭,果然,立馬捉住了身後低矮陳舊的小旅館裏老太婆鬼祟的目光——窗簾旁幽暗的光線裏,躲著一張醜陋的老臉和一雙血紅的眼睛——就像千年幽閉的老屋裏,浮塵、灰嘟嚕和蜘蛛網下孕生出來的鬼怪。她仿佛都能聞到屋裏那股子經年不散的黴味兒了。

那目光鬼頭鬼腦的急待躲避,已被她手疾眼快的捉住了:“大媽,這些是什麼花啊?”

窗簾裏那團暗影瑟縮著,最後還是尖聲迸出兩個字:“櫻桃。”

一陣輕涼涼的晨風吹過,嬌嫩的白花瓣小雨一樣的灑落下來,像漫不經心的輕吻似的,沾到了她的身上、臉上。她忍不住閉起眼睛,享受著臉頰上花瓣輕柔的刮擦。

身後的“窗簾”又補上一句:“過兩天這兒就結滿大櫻桃了……”

到底是老太太,忍不住多嘴。她心中暗笑,忽然惡作劇的大喊一聲:“快還我行李!”

身後馬上沒了聲息,她知道老太太閃了。

想笑也笑不出來,一片烏雲籠罩上心頭,多日的積鬱也顫巍巍的黑雲翻卷著聚攏上來——霎時間雷聲隆隆,山雨欲來了。

這是她在這陌生的花鎮被“軟禁”的第三天。

她還記得三天前的夜晚,她剛下火車,又累又困的敲開了這家小旅館的門。本以為迎接她的至少也該是幾句客套話和一張笑臉吧——誰知門一開,她看到一張堆滿皺紋的核桃臉上,瞪視著她的一雙布滿血絲、驚恐萬狀的眼睛(即使是不“驚恐萬狀”,深夜裏見到這麼張臉也夠嚇人的了)——她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身後有人!或者什麼可怕的東西!可是當她張著膽子左顧右盼——身前身後除了濃湯似的黑暗什麼也沒有——老太婆怕的是她!

天實在太晚了,她已困得不行,不然她當然寧願去找別的住處。但當時她別無選擇,便硬著頭皮若無其事的擠進了屋。她想反正對付一宿就走了。

在那個吉凶未卜的夜,老太婆血紅的如影隨形的盯視中,她按捺著突突的心跳,麵不改色的辦好了入住手續。老太婆要求她把行李寄放到店內的行李房裏,說是為了顧客的財產安全著想——店內的規矩。她不常住店,也無經驗,便把行李箱裏的錢款拿出來,上了鎖,交給了老太婆保管。

她很後悔住這間旅館,因為這一夜她根本就沒敢合眼,而且當她第二天早上哈欠連天的去櫃台結賬時,還被可惡的老太太告知,行李房的鑰匙今早被兒子拿走了,他去上貨,要晚上回來。

沒法子,等吧,可是晚上去要行李,老太太目光閃爍的告訴她,兒子有事耽擱了,要明早才能回來,還要她再等一晚,住宿費不算她的。

她急了,和老太婆據理力爭,老太婆便來個裝聾作啞。她費了半天口舌,申辯無果,隻得乖乖的再等一晚。

第二天從早晨等到中午,又從下午等到晚上,那“寶貝兒子”仍然不見蹤影——她隱約感到,自己似乎因為某種原因,被“軟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