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招成績出來了,侯小賢這小子竟然金榜題名,考上了重點中學市一高。好多人聽了都不可思議,學校裏老師和同學們直誇他運氣好,回到家母親非說是菩薩保佑,孔聖顯靈。隻有侯小賢心裏最清楚,這次考試多虧了他的好眼神,旁邊那同學又爭氣,要不就憑他肚子裏那點墨水,考個市六中都是老天不長眼。
天剛蒙亮,母親就把還流著口水的侯小賢叫醒,說要一同到柏尖山還願去。縱是千般不願,侯小賢還是被揪了起來。雖然是北方六月,早上倒還清涼,微風陣陣。母親嘮嘮叨叨,一路不停,什麼要不是三仙聖母娘娘保佑,祖上燒高香,就你這混小子,能考到市一中,當娘的還不知自家兒子啥模樣……直聽的侯小賢兩耳嗡嗡響,蒼天啊,大地啊,救救我吧。
柏尖山突兀聳起,超出周圍群山眾峰,形若瓶狀,直刺蒼穹,在白雲間隱約著翠微的山色。侯小賢隻盼早點到達,耳邊能夠清靜,也不看美景佳色,憋足氣,向上爬,不大一會到了山頂。隻見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紅的朝霞之中,柏尖山寺顯得頗為肅穆。
母親累得氣喘籲籲,終於不再數落他。此時寺廟裏煙氣繚繞,香客絡繹不絕,每個人都和母親般神情莊重。侯小賢倒是很輕鬆,脖子上雖掛著玉觀音,但他是壓根兒不信什麼神仙佛祖的,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好少年心裏隻有共產黨。要不是玉觀音說是老侯家祖傳的寶貝,他才懶得帶。寶貝也不見得有多好,上次趙二苟脖子上掛個金剛骷髏頭,霸氣十足,侯小賢央求了人家老半天,可二苟就不換。
看著母親一臉誠心的禱告,侯小賢卻是瞅來瞅去,為啥廟裏有孔子,有玉帝,還有菩薩呢,這不是聖母娘娘廟嗎……好不容易等母親燒完香,磕了頭,侯小賢做好準備下山走。卻被母親一把拉過來,臉色鄭重說道:“我在你考試前給娘娘許了願,隻要你能順利上高中,就讓你侍奉聖母娘娘一星期,娘已經和這兒管事的人說過了,你在這可得聽人家的話,記得每天睡覺前在娘娘座下燒張黃表,磕個頭,禱告一番。”說著從石台上拿起一遝遞過來。侯小賢那是聽的心驚肉跳,這是怎麼回事,不動聲色,怎麼自己突然就要住寺廟,事先一點口風也沒有。連忙諂媚地哀求道:“我還得去參加輔導班,娘!你也知道,咱底子不好,得多補補。再說,我也沒帶換洗的衣服,一星期,要不下次,我-我侍奉娘娘兩星期。”侯小賢想著拖一刻是一刻,隻要今天脫了身,這輩子再也不來柏尖山。
“現在啥事都沒這重要。昨天給你報個輔導班,你不是說那是騙傻子的,賺一把就關門兒,老師個個二專畢業,啥也不會。衣服給你帶來了,下周來接你。你姨們三缺一,我還得趕緊回去湊個桌,聽話,娘先走了。”母親從包裏掏出幾件衣服遞給侯小賢,給廟裏的師傅打聲招呼就急匆匆下山了。侯小賢這下被弄得措手不及,看著手裏的幾件衣服,欲哭無淚。自作孽不可活,沒想到母親精心籌劃,步步設伏。昨天自個兒還頗為得意,短短幾句話,瞬間打消了母親給自己報班的堅強意誌,今天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啊。
山上葉翠枝茂,風光旖旎,寺廟更是古樸典雅,金碧輝煌,奈何侯小賢心中有氣,無此雅興。凝眉冷目,這殿走走,那殿看看,無聊至極,一直轉到黃昏。吃了晚飯,侯小賢渾身乏力,本欲倒頭便睡。但主持一臉笑眯眯的盯著侯小賢,亦步亦趨,讓他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無奈之下,找見黃表,準備燒燒再去睡。
抽出一張欲去燒,侯小賢很驚奇的發現黃表上麵竟然有字,輕聲念道:“下界凡俗侯小賢,娘娘保佑得心願。今朝題得金榜名,願將一生永向善。“看著那字跡,一筆一劃,很有母親的風範。侯小賢不禁笑了起來,沒想到母親這麼虔誠,還相信神呀佛呀的,人家朝鮮人都要發火箭炸太空了。燒了黃表,侯小賢找到管事兒的,尋下今晚的住所。老太太慈眉善目,很熱心的開口道:“小孩啊,你不是來侍奉的嘛,娘娘晚上在大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