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下一站,去哪裏(1 / 3)

下一站,去哪裏

我幻想回到以前,改變曾經的自己,

吝嗇的留住曾經擁有的,可我回不去;

我希望走向未來,認清現在的自己,

可我現在並不認識自己,所以不知道,

下一站,該去哪裏。

明天

我記得放下筆時是淩晨二點,醒來已經到了午後。我摸摸桌上的眼鏡,安在臉上,就穿著睡衣,踢踏著拖鞋走到窗邊,扯開了厚厚的窗簾——陽光與我撞了一個滿懷,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都睜不開眼睛。

揉揉惺忪的睡眼,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夏季正落下帷幕,秋正要登上時間的舞台。於是天空換了一套行裝,舒卷了幾團悠悠的彩雲。多日不見的清澈和蔚藍,宛若山那邊靜靜的海水,映在失意者憂鬱的臉上。

可是,堂前的花謝了。

也許是早上開的,但馬上就敗了,我錯過了花開的時令。

鄰家的金毛趴在陽光下,眼睛眯成縫兒,抬著頭,注視著小主人和一位陌生的小女孩手牽手蹦蹦跳跳地走過陽光和陰影。

我提筆想續寫昨天的故事,可章節到此卻告一段落,我努力回想那日那地發生的情節,日將落西山,我也沒找到回憶的載體。

我上閣樓拿出一瓶老酒,金色的夕陽把落日的餘暉灑在窗邊的桌子上。那裏靜靜躺著一張黑白照片——他和她。青澀的她挽著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兩人幸福的微笑,定格在了快門按下的那刻。

現在這張照片,擺在桌子的中央。幹黃的顏色圈染了它的半壁江山,上麵落滿了古老的灰塵,在陽光下,它像一位蒼老的老人,徒步跨越了千年的光陰,在夕陽下訴說著自己的往昔,祈禱著日落之後夜空別那麼黑暗。

媽媽對我講過,姥姥和姥爺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永遠年輕快樂。正是因為永遠年輕快樂,我才沒有見過他們。是的,照片裏的她和媽媽一樣漂亮,照片裏的他和舅舅一樣帥氣。

也許有一個地方,在那裏,世界很清澈,凡是花開就是美的。我們對青春說永不散場,我們約定改變世界;在那裏,我們不懂愛,卻愛得最深最真,不懂人情世故,卻從不偏袒任何一份情感;在哪裏,因為年輕,所以我們不羈。

我拚命地尋找那個世界,焚膏繼晷,夜以繼日,可我終究沒有找到那一片淨土。

或許我們不再單純,但從不埋怨。我們說這就是青春,是人生最美的橋段。在這裏,我們犯下最大的錯誤,因為欺騙了最真實的自己。

那,現在想來,盛開的花,錯過了,偶爾惋惜亦可。明日的太陽仍會是熟悉的的模樣,再多的感慨也擋不住歲月的輪回。

熬夜太晚,會錯過了時令,悲傷太久,會囚禁了心情,淚水太多,會模糊了美景。所以說,千萬不要熬夜,睡到花開,就好。

昨日的一筆筆賬目都要一筆勾銷的,在心底畫一個滿意的微笑。那麼,如果可以,請給我一天假期,讓我享受美景。

明年

清晨,東邊的天空孵化著這天的太陽,眼看白雲已經通紅,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陽光撕裂了地平線,迫不及待地灑向大地,灑向佇立在田野裏的少年臉上。

回到家裏,媽媽翻出一個箱子。我一打眼,默默計算它的年代。最後還是失敗了,我吹去上麵的塵土,打開了塵封的往事和記憶。我已經忘了裏麵的東西,打開那一瞬,我也是愣了一下。

裏麵的東西至少有十年了吧,那是兒時的玩物啊:十二張什麼什麼奧特曼的光碟,還有五張沒有開封的,上麵赫然印著“超值”、“典藏版”等字樣;看不出幾年級的考試卷,鉛筆留下的字跡快要消失了,隻有幾個依稀可見的字還能感覺到它們歪歪扭扭、奇形怪狀,紅色的批語也已經褪了色,暈開在試卷的顯眼處;一個記事本,上麵寫滿了日記,無非是昨天贏了幾顆彈珠,今天輸了幾張遊戲卡……可惜字裏行間,再也讀不出當年的喜悅或者落寞,自己拿著它,悄悄地發呆。

翻完這些記憶,我也不禁笑起來。曾經的自己,也是和別人一樣。雖然年少,我們卻經曆,雖然無知,我們卻收獲。我們一路跌跌撞撞,卻從不畏懼,一路踉踉蹌蹌,卻不曾退縮。

有時,我們記性太好,總在回憶裏傷心;有時,我們記性太差,總忘記青春開場的主角。我們總說前方的風景更美,卻不曾因眼前的風光逗留。其實我想,也許路過的風景才最美,因為錯過,因為那是你的汗水,你的回憶,淡抹,或許還會依稀醉。

我們會把夢想當做終點,心無旁騖地追趕。

我們會把夢想當做一切,大無畏地向前。

後來我們發現,所謂的努力就能成功,有時隻是一個謊言。出於人性的吝嗇,夢想永遠不會實現,它大到無限大,遠到無限遠,一但接近,就會迅速膨脹。還好,我沒有夢想,我做我該做的,夢想會和我碰麵。

我們選擇什麼樣的選擇,就結果什麼樣的結果;成就什麼樣的成就,就回憶什麼樣的回憶。或許,命運就是這樣的。

入夜了,街上的車輛漸漸少了,路邊的樹木慢慢亮了,遠處的高樓悄悄黯淡了,路上的遊子默默憂傷了。因為今天,大年三十了。

煙花少了,燈火璀璨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了。

姐姐在她婆婆家裏,陪著那家人一起歡笑;而我家,隻有爸爸媽媽看著春晚,樂了;不孝順的兒子沒有和同學約好跨年,寫完這篇文章就睡去了。

我想,就這樣默默睡去,讓時間悄悄溜走,那麼,等我一覺醒來,就是明年了。

孤獨的操練

“老長時間沒看見你了。”我走進球場邊的小賣部,角落裏傳來一個沙啞而又蒼老的聲音。我環顧四周終於發現張老頭坐在小屋裏最陰暗的角落,腿上蓋著一層被子,手裏捧著一本《聖經》。

其實張老頭還不老,隻有60多歲,但臉上的溝壑讓他愈顯蒼老。他老早就退休了,在球場邊開了一個小賣部,賣點兒飲料什麼的。他不圖掙錢,所以附近的人都願意來這買。那次小區停水,他的一屋子飲料轉眼就賣光了。很多在球場上打球的孩子在玩得大汗淋漓之後,也總是來他這買水。有時賒個賬,張老頭也不做記錄。這一晃,就是十幾年過去了,他的小賣部不僅沒有關門,反而更加紅火。

“是啊,快三年了吧。”我笑了笑,指著他手裏的《聖經》,“你也看這個?”

張老頭撓撓頭,尷尬地笑了起來,說:“一個老鄉送的,說看這個對我好。我是看了好幾遍了,也沒覺得怎麼樣。”他停頓了一會,自言自語地說:“大概是我麻木了,什麼也不管用。”

我下意識地望望他,不經意間,瞥見他身後的黃色土牆上掛著的一排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報紙。我想起家裏人對我說的話:

張老頭曾經有個兒子,但是剛過兩歲,就被拐走了。孩子沒了,張老頭就找報社登尋人啟事,一登就是四十多年。

我拿上一瓶礦泉水,將錢放在門口邊的箱子裏,回頭看了看張老頭。

他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繼續看那本厚厚的、毫無用處的《聖經》,我輕歎一口氣,走出小賣部。

不遠處的球場上,一群小孩子高興地玩著皮球。場邊一群老人曬著太陽,高興地聊著瑣事。我望了望天空,幾絲青雲如細砂般平鋪在一塊蔚藍的寶石上,不一會兒就慢慢散去,飄去了地平線。

吃過晚飯,天還沒黑。我踏著夕陽來到球場,遠遠地看到張老頭坐在小賣部門口,依舊是腿上蓋著一層被子,手裏捧著一本《聖經》。他招手讓我過去,我就找了個馬紮,坐在他身邊。他翻上手裏的《聖經》,和我一起望著球場,那裏有幾個年輕人打球,活力四射,激情燃燒。

張老頭眯著眼,說:“我看你也挺喜歡打球的。”

我笑著點點頭。

他歎了一口氣,又說:“那年要不是我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說不定我也是專業的了。我還和穆鐵柱打過球呢。”說著,他不自覺地笑起來,沒有一點矯飾,是發自內心的刹那間體會的幸福。

我疑惑地問:“那為什麼沒有堅持?”

張老頭沉默了很久,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盒煙草,捏出一小撮,用紙卷起來,吧嗒吧嗒地抽起來。煙霧把他籠罩起來,仿佛與世隔絕,張老頭在那個世界裏,皺著眉頭,靜靜地看著遠處,或許在暢想,或許在回憶,他成了孤獨的老者,盡管周圍盡是繁華。

“家裏人跟我說,我出生那天就是新中國成立那天,我一哭,毛主席就宣布政府成立了。”張老頭開口說道,他的臉上洋溢著自豪。“我十歲那年,家鄉鬧饑荒,死了很多人,我家裏人也都沒了。”他臉上的幸福一點點消逝,煙霧卻愈發的沉重,“後來我娶了個媳婦,她長得真是美。我幹活有勁兒,家裏一天天好起來。她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但我還沒抱熱乎,就沒了。兒子沒了才幾年,我那新媳婦,年紀輕輕的,就得病死了。我也沒算過了多少年了,一點一點都自己熬過來了。後來我看餘華的小說,就對別人說‘這不就說的我嘛’,我上大學的時候,正好鬧革命,不然我和你一樣,都是知識分子。”說著,他爽朗地笑起來,我也跟著笑起來。

他望望小屋裏的報紙,歎了一口氣,說:“我那兒子,沒看幾眼就沒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幫了我一把。”他沒有用手抹他那幹澀的雙眼,而是繼續說:“我兒子出生那會兒,我想給他照張相,那時候窮,不舍得花錢,我妻也想照張,我就是沒答應。唉,兒子沒了之後,我就用那張照片登尋人啟事,後來她說走就走了,我也沒留下個紀念啥的,那一張照片,我也就燒給她了。我現在想看看他們了,也沒辦法,隻有報紙上這一張。”說罷,他望望昏暗的小屋,裏麵的報紙連成一排,仿佛厚厚的壁壘,隔絕了兩個時代,也隔絕了兩代人。

張老頭如同講述著別人的故事,把痛苦一筆帶過,欣喜濃墨重彩。我猜,他的敘述一定練習了很多次,直到思念長了繭,再也無法被他輕易刺破,才變得雲淡風輕。他的表情不再被往事所左右,一個笑就濃縮了千年的回憶。他成為大廚,隨意擺布生命的酸甜苦辣鹹。